第4章 再遇河北綠林道

  「看來英雄武聖關公此番難逃性命了。」那說書先生突然收科。

  又一副笑嘻嘻的面孔對座客聽眾說道:「列位看官在下面吃點心喝茶,揮扇子好不安逸,累得我老頭子唇焦舌燥,唾沫乾咽——這正是,欲知今後事,明日請再來。」

  「承謝了,承謝了……」一頭說著時,便端小笸籮兒挨座兒收錢。

  客棧里緊繃繃的氣氛一下子鬆弛下來,一些個聽蹭書的茶客紛紛起身出去。

  頓時便走得稀稀落落,只緊挨著雅座的一桌男女還不肯散。

  還有一胖一瘦兩個漢子各攜一個妓女,樂得嘻嘻哈哈,兀自評說「蓋世英雄武聖關公」。

  小渠帥燕天雲見張元一臉不耐煩,胡亂扒著飯不言語,料知他急著想早些去歇息,要是再能送上兩個絕色妓女讓他嫖,那就更圓滿,更爽了。

  因湊到他身邊耳語道:「這兩個是本地碼頭的舵子,等著收場子錢呢!您瞧,西牆根南邊收拾招子的,那是彭抗彭先生……」

  一旁帶著張賓和石方在側的石寒,這才隔著紗門細看,見果然有一老道士,擺著卦攤,桌前蒙著太極八卦圖,桌上筆墨紙硯一應俱全,還有簽筒和一堆捲起的拆字用的紙捲兒。

  彭抗字武陽,號潛惠真人,蘭陵(今屬山東)人,為西山十二真君之一。

  曾舉孝廉,在晉朝當官,累遷尚書左丞。

  私下暗中修行仙業,後稱疾歸事許遜,並以女勝娘為許遜子妻,許遜盡以神仙秘術付之。

  說到彭抗又不得不說許遜了,因為許遜是他們西山十二真君的授業恩師。

  許遜(239-374年),字敬之,豫章郡南昌縣長定鄉益塘坡慈母村(今江西省南昌市高新區麻丘鎮附近)人。

  晉朝著名道士,道教淨明派祖師,與張道陵、葛玄、薩守堅並稱道教四大天師。

  他個性聰穎,師從大洞君吳猛學道,太康元年(280),舉孝廉出身,出任旌陽縣令。

  不慕名利,棄官東歸,修道煉丹於西山,著書立說,創立「太上靈寶淨明法」。相傳著有《靈劍子》《玉匣記》等道教經典。

  寧康二年,羽化,時年136歲。

  宋徽宗政和二年(1112),追封「神功妙濟真君」。

  彭抗已站起身,摘下牆上「吉應如響,晦開似月」的幌子,微笑著不緊不慢往一隻米黃袋子裡裝鐵算盤、判紙和桌上的散亂物件。

  張元、方泰眾人這才知道彭抗也住在這家客棧里。

  因問燕天雲道:「這位算命的靈麼?住在哪屋裡?我想去請他起一課。」

  「靈,靈!昨晚咱清河國內史韓密、帳下督周榮和太原國內史劉暾等還叫過去測了半夜的字呢!」

  燕天雲忙笑道:「小師君,您一點也甭急,他不過一雲遊道人,目下到了這清河縣境,卦屋就設在馬廄西邊北房第二間,和我們緊挨著。」

  「您消消停停吃飯,洗涮過了,把他叫過來,夥計們也都想見識見識他的能耐呢!」

  燕天雲最後補充著說道:「我們畢竟是地頭蛇,他還不敢不賣給我們面子的。」

  張元已知他們安排妥帖,還想問什麼,卻見客棧老闆胳膊上搭著一疊濕毛巾顛著從後店出來。

  在紗門外對那胖子陪笑,說道:「請爺們用巾——後頭預備好了的熱洗澡水……這是抽頭兒火子(錢),請爺點點。」

  那胖子用毛巾揩著手,擦著油光光的鼻子哼了一聲,說道:「我們少坐一時就過去——水不要太熱。」

  老闆答應著就要進紗門,那瘦子卻叫住了,說道:「告訴那個算命的毛先兒,叫他到我屋裡先候著,就說我張蒿的話:老葛,還有這青蘭青清兩位姑娘,想求問事情兒。」

  青蘭拍手笑道:「還是我們張老爺可人意兒,來的時間和青清嘀咕,就想要請這位毛先兒卜一卦呢!他的卦金太貴,你們正好請客!」

  石寒隔門聽著,已知這一胖一瘦兩個傢伙想和雅間裡的人無事生非。

  楊泰年長,他也是老經江湖的人了,心裡生氣,卻不動怒,見身前小師君張元怒氣沖沖,就待發作,趕緊抬手壓住了張元的肩膀。

  他接過老闆遞來的毛巾放在桌上,說道:「我原也想請毛先兒起課的,既然有人搶在前頭,先乾脆盡著他們罷——走,洗澡去。」

  因和眾人推門出來,卻見挨著張蒿那張桌南一席,還坐著兩個人用手撮怪味豆吃酒說笑,正是此前在博平縣城見過的青龍幫眾朱老二等眾,料想是那張蒿一夥的同黨。

  楊泰拉著張元也不理會他們,放肆地在門前伸了個懶腰,便踅身踱步向屏風。

  聽身後那個叫青清的女子浪聲浪氣說道:「方才葛老闆說,不信五斗米教有能人,鏢能打得那麼神乎。我們堂子裡也有會打縹的呢!叫青蘭妹妹給你亮手絕活兒,你就信了!」

  楊泰攜張元正走到屏風拐彎處,聽見這話,便站住了瞧。

  「打瓜子鏢兒?」那個叫青蘭的年可二十歲上下,官粉胭脂抹得上妝了的小旦似的。

  她撇著猩紅口兒,用手絹子隔座虛打一下青清,說道:「青清姐姐教會我的,這會子倒先扯我出幌子,張哥、葛哥可千萬別饒過了她!」

  「好好好!」胖子葛三哥笑得眼睛擠成一條縫,仰著身子道:「婊子打鏢,咱情願挨了!——怎麼個弄法兒,說個章程!」

  言猶未終,口中已多了個物件,取出來看,卻是一枚嗑淨了的瓜子仁兒。

  剛張口要問,見對面青蘭唇口輕啟,分明一聲細碎的爪籽殼破裂,一粒瓜籽仁已又飛進自己口中。

  膘一眼身邊青清,也在如法炮製——左手向右手遞瓜籽。

  右手瓜籽好像著了魔似的從手中直接彈飛入口中,全憑舌頭、牙齒和練就了的吞吐氣息,將瓜籽皮和籽激射出去。

  籽皮兒飄落在一邊,籽兒卻不偏不倚都打在對方口中。

  十幾個沒有走的閒客,連正收拾桌上壺杯碗盞的夥計們也都看呆愣住了,齊發一聲喝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