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衍錄尚書事後,一下子忙了很多,沒法再像以前那樣隨處亂跑了。但他依然關注著部勛的一舉一動,得知他在汴梁巡視後,立刻派了使者過來催促!
邵勛接到消息時,正在牧澤龍府一帶巡視粗粗修的村落之中,一大一小兩個男人正在對練!
年長者三十來歲,乃本府府兵,年少者十三四歲,是他的兒子。
三十許人的中年漢子手持大盾,少年郎手持去了矛尖的長矛。
前者好整以暇,後者氣喘吁吁」少年郎步伐一邁出,中年人就猜到了他接下來的攻擊方向一即便猜錯了也沒關係,豐富的戰場經驗讓他能在電光火石間想出不止一種應對方法。
這些應對方法看起來不過腦子,全靠身體本能反應,但仔細看下來,卻都是最合理的應對方式這個漢子的搏殺之術,已經深刻印入了肌肉乃至骨髓之中二人對練的曬場之外,農人們已經在地里種下了豆子。
他們操著河北口音,見到熟人時會互相打招呼。河南的地挺肥的,不比河北差,好生安頓下來的話,即便是給人當部曲,也能餬口一在哪裡不是當部曲呢?
有時候他們也會看向那對不停對練看的父子,自光複雜,人家的孩子從小就練習殺人術了,長大後順理成章接替府兵之職,確保家裡這些免賦役的地不被收回。
他們的孩子呢?農人抬起頭,發現自家一大一小兩個孩兒正在小河邊,一個割草,一個放羊,頓時嘆了口氣。
「不錯,賞布一匹。」渾厚的嗓門在院中響起」
農人踞起腳尖看了眼,卻見陳公的親兵捧看一匹白麻布,送到了對練的父子手裡,父子二人千恩方謝。
我巡視了五六家,技藝大多不成章法,就你深刀矛之術,還有搏殺經驗,哪來的?「邵勛問道。
府兵沉默了一會,道:「十餘年前,曾在張方帳中為小校。」
在行家面前,說謊是沒有意義的。
陳公也是從死人堆里滾出來的。
七里澗講武,單騎突陣,擒將而回大夏門之戰,摧鋒破銳,將箭矢插進偷襲他的賊人嘴中。
另外還有殿中擒司馬又,洛水橫刀立馬等光輝事跡他就是個純得不能再純的武人,眼光毒看呢,說不定心底已經有所猜測了。
張方被殺之時,你在場鳴?「邵勛又問道!
「在。親眼看見到輔犁頭顱而出。」
「為何不殺郅輔?」
郅氏行商多年,我家三代人都是商隊護衛。」
「原來如此。「邵勛沒問他怎麼又變成流民,跑去南陽,只道:「如今的日子,可還滿意?」
滿意,滿意。」府兵連聲說道:「我家說是護衛,其實就是舞刀弄槍的僮僕罷了,一代代不得解脫。今為府兵,還有田宅,往日想都不敢想,願為明公效死。」
邵勛想了想,讓親兵取來一根弓梢,連同三副弓弦一起遞了過去,道:「此為河南桑木弓梢,送給你了。你的箭術,終究太差,以後好好練。」
說到這裡,他指了指那些正在地里忙活的農人,道:「他們供你衣食,就要護著他們。
不求富足,起碼一家平安做得到吧?」
遵命。」府兵帶看兒子一起拜倒。
「起來吧。「邵勛起身離開,又叮囑了一句:「府兵這麼好的條件,不身備三仗,諸般器械都能耍弄,就太可惜了。好好練箭。」
離開農家,行至村頭柳樹下時,邵勛停留了一會,這幾日,銀槍中營六千六百兵開始北調,移駐汴梁他們的家人也一起搬過來,以後就是浚儀、開封二縣之人了。
藝活軍撒走後,浚儀一度空空蕩蕩,開封縣其實也沒多少人。有了府兵及銀槍中營將士之後,一下子多了萬六千餘戶、超過七萬口人,人氣漸漸旺盛了起來達官貴人也開始購地置宅。哪怕本人一時沒法過來,也要派一個兒子過來打理家業!
汴梁的人口有越來越多的趨勢。
這都是他帶來的轉變。
做時間的朋友,一點一滴積累、改變,很好。
從汴梁到洛陽,坐船最便捷,乘馬車最安全】邵勛決定率親軍走陸路,向西穿過滎陽,過成皋關廠五月二十七日清晨,劉靈像頭人形巨熊一樣,提著案幾、胡床等笨重行李,健步如邵勛則在院中與兩個兒子說話!
長子金刀生於永嘉二年(308)正月,今年九歲,樂氏所出,大名邵璋。
次子郎生於永嘉四年(310)二月,今年七歲,盧氏所出,大名邵哇這兩個兒子都已經接受了一定程度的文化教育。
樂氏、盧氏各自拿出家傳批註版本的書籍,聘請名師教導。認字的時候,時不時出外踏青,一邊背《詩經》,一邊認植物,然後寫出來。
武藝方面也在學,只不過沒有上量,還處在打基礎兼熟悉器械的階段。
教武藝的都是各自家族的賓客武師這些賓客真實戰鬥力未必多高,但動作標準,一板一眼,乃學院派武師,和戰場上亡命搏殺出來的野路子武師不同。
他們還沒到那個階段。
現在主要是打基礎,動作一定要正確,這有助於保護他們的身體。
以後年歲大了,上戰場歷練之時,有的是機會淬鍊提高。
自兩天前跟隨嫡母庾文君來到汴梁後,三天時間內,倆小兒都要習文練武,從未落下明關可以休息。
至於說習文練武的成果怎麼樣,邵勛沉默了。
好吧,其實不算差。
倆小兒至少是普通人的智商,由於名師教導,智力開發了一些,可能有中等偏上的水平,但並未達到邵勛期待的高度。
不過他現在已經接受這個事實了。
天才可遇不可求,中上之資的人,好好教育,也能當好守成之君!
實在不行的話,那就多生幾個、狂生一堆,優中選優...「金刀,你今年九歲,也該懂事一點了。」邵勛點了點兒子的額頭,道:「學習苦,有種地苦嗎?練武累,有戰場廝殺累嗎?不習文練武,就是個廢物。阿爺若文不成武不就,當年連見你娘一面的資格都沒有,你都不會出現在這個世上。」
說什麼呢!」樂嵐姬羞笑看拍了邵勛一下。
看看畢恭畢敬站在面前的兒子,再看著一本正經訓斥兒子的男人,她就覺得很是溫馨。
一個家庭,本就該這樣。
她這輩子登上過高峰,也摔落進了塵泥,非常珍惜現在的日子金刀也偷笑了起來,結果文吃了一記爆栗這幾日功課暫停,隨為父進一趟京,路上要多看、多學。「邵勛說道。
「好。」金刀眼神中露出雀躍的神色。
比起窩在家裡習文練武,出門可太好玩了,「郎。」邵勛又把二兒子拉了過來,問道:「《千字文》乃為父所書,你都不好好學,是何道理?」
罐郎先看了看大哥,金刀下意識一抖。
「父親。「郎作了一揖,道:「孩兒愚笨,今後會倍加努力。」
金刀暗暗鬆了口氣。
邵勛注意到了兩兄弟之間的小動作,不過沒說什麼。
大兒子靈活好動,經常拉著二兒子一起玩,然後被各自母親乃至嫡母庾文君用戒尺懲罰,他都清楚。
「罷了。「邵勛嘆了口氣,說道:「首己玩去吧。」
兩小兒歡呼一聲,並肩跑到了院落一角,盯看立在木樑上的金雕廠金雕銳利的眼睛看看他們,似乎在思考能不能把他們抓上天,然後扔下來摔死,大快朵頤,五歲的念柳一溜小跑走了過米,似乎想和金力、擢郎一起玩,又怯生生地不敢張口,金刀年歲大,知道念柳也是父親的兒子,是他的三弟,於是笑嘻嘻地拉著弟弟的手,道:「你會寫「桑葚」二字嗎?我們出去摘桑甚吃。」
「好。」三兄弟呼啦啦離去,出了院門。
楊勤點了二十名甲士,小心翼翼地跟了出去邵勛看著三兄弟遠去的背影,笑了。小孩子之間的感情是最真摯的,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今天能好得冒泡,明天就鬧彆扭了,後天又能和好..…-·希望他們長大之後,還能記得今日一同摘桑葚吃的事情吧摻雜了太多利益的權宦之家,兄友弟恭太難得了。
天君。」庾文君將最後兒件衣物交到婢女手裡,走了過來,輕聲道:「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用完膳就走吧。」
樂嵐姬、盧薰二人立刻行禮,然後悄然離去。
怎麼不太開心的樣子?「邵隕捧著妻子的臉,有些心虛地問道。
沒有。」庾文君淡淡地說道「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
邵勛啞然。
庾文君輕輕起身,道:「快去用膳吧。」
邵勛嗯了一聲,想說「我能解釋的」,卻又不知怎麼解釋,到最後只憋出一句:「此番上洛,就你我二人。」
現在的地位,不缺女人,不用舔女人,甚至都不用關心女人在想什麼,沒那個必希望他們長大之後,還能記得今日一同摘桑葚吃的事情吧,摻雜了太多利益的權宦之家,兄友弟恭太難得了。
「夫君。」庾文君將最後幾件衣物交到婢女手裡,走了過來,輕聲道:「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用完膳就走吧。」
樂嵐姬、盧薰二人立刻行禮,然後悄然離去,怎麼不太開心的樣子?」邵捧著妻子的臉,有些心虛地問道沒有。」庾文君淡淡地說道廠「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
邵勛啞然。
庾文君輕輕起身,道:「快去用膳吧。」
邵勛嗯了一聲,想說」我能解釋的」,卻又不知怎麼解釋。
到最後只憨出一句:「此番上洛,就你我二人。」
他現在的地位,不缺女人,也不用舔女人,甚至都不用關心女人在想什麼,沒那個必要。但庾文君這個樣子,總讓他心裡不太得勁。
庾文君背過身去,差點笑出聲來皇后的建議,果然還是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