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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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匈奴人在燒東西,都鑒也在燒,只不過他燒的是糧食匈奴人燒東西的時候,塢堡帥們屁都不敢放,但都鑒燒東西時,他們就勃然大怒「你家堡寨立於平曠之地,計有干余家,耕作良田四百頃。「都鑒冷哼一聲,拿馬鞭一指,說道:「畝收一斜七八斗,便是七萬斛糧食。匈奴萬騎,縱使一人二三匹馬,盡吃泰豆,一個月也就二十萬斛,再放下牧、割點草,只要十餘萬斛,你家地里的糧食,就夠他們嚼裹半個月,這不是資敵是什麼?」

  塢堡帥無言以對。

  庾府君已經明說了,哪怕糧食沒有成熟,也要提前割掉,不能留下來資敵,但不是每個人都捨得這樣做的,這位塢堡師就有饒幸心理「等著挨收拾吧。」鑒說完,冷哼一聲,帶隊走了。

  道徽!」塢堡帥不服,大聲道:「你也是高平人,就忍心看著糧食被燒,桑梓罹難?」

  「正因我是高平人,才要你們燒掉糧食。賊無糧必退,有糧則四處劫掠,長痛還是短痛,這個道理弄不清楚,你不配活在亂世。「鑒不再多言,帶看數百騎兵呼嘯離去。

  十七日,大軍北上抵達巨野縣境內。

  最後一段路,為了維持馬力,他們是牽馬步行的,畢竟一人只有一匹馬,外加少許驢驟代步,機動力比不得匈奴人。

  當郗鑒登上一座土窯,瞭望大地時,北方的場景悉數映入眼帘,千餘匈奴騎兵突入田野之中,箭失四處飛舞正在收割雜糧的百姓哭喊連天,奔逃不休,不遠處的塢堡之上,鐘聲連響,所有人都爬上了城頭,急得不行。

  未幾,塢堡正門洞開,數百人手持長槍、步弓,站在堡門外數十步,大聲呼喊看,接應潰散的堡丁。

  亂世之中,能幫你的、在意你的、願意為了你拼命的,永遠只有親人、鄉黨。

  堡」們扔了鐮力,棄了剛收穫的糧食,連驢車、牛車也不要了,慌慌張張,沖向堡門。

  匈奴縱騎圍射,一邊肆意收割著人命,一邊故意讓開個口子,讓剩餘的堡丁能跑回去。

  堡丁們見狀,如蒙大赦,紛紛朝著堡門方向涌去出堡的兵丁大聲呼喊著,讓他們從兩側繞過去進城,不要衝亂軍陣,匈奴騎兵如影隨形,加快馬速,準備趁著混亂的那一刻,直衝而上,看看有沒有便宜可沾。

  督軍,動手吧。」小土窯之上,有人急道。

  「再不動手來不及了。」又有人說道。

  他們都是本鄉本土之人,看到匈奴騎兵肆虐,兔死狐悲之感尤盛,故紛紛請戰「再等等。「鑒擺了擺手,說道。

  眾人唉聲嘆氣,心中憤無以復加誠然,他們知道現在還不是最佳攻擊時機,但再拖下去,那邊的塢堡就要死更多人,如何忍心,這可都是鄉人啊。

  同時也對都鑒腹誹不已,這人可真是冷血,仿佛無論什麼場面都無法動搖他的心志。

  在他眼中,只有合適與不合適,沒有其他情感遠處的匈奴人已經沖得很近了,並且向兩們繞去,連連射箭夾射,此乃草原目古以來的標準戰術,即遇到敵方步騎時,不正面硬沖,而是分往兩則,拈弓搭箭,夾擊射箭,襲擾敵方防禦較弱的側翼甚至於,經常繞到後方,三面圍射。

  能應付得來這種圍射場面的,一般都是訓練充分的步兵,因為你要快速調整陣型,分派兵力,還不能慌亂,能頂著一定的傷亡做成這些事情,這不是農兵能辦到的,必須是常年操練的職業募兵。

  出門的堡丁有點慌亂了。

  身邊不斷有人慘叫倒下,騎兵的威勢看起來又非常嚇人,以至於他們兩股戰戰,下意識想要逃跑匈奴人不慌不忙,兜完一圈後,又來第二回,誓要將堡丁們最後一絲抵抗的意志也磨掉,再綴看他們潰退的腳步,衝進塢堡內。

  「沖!「郗鑒下了土窯,翻身上馬。

  數白騎兵亦上馬,梢梢調整隊形,分派次序之後,轟然前出他們涉水趟過淺淺的溪流,來到了對岸的曠野之中,然後慢慢提速在外圍警戒的匈奴游騎大驚失色他們大意了,怎麼也沒想到溪流對岸藏著一股晉軍騎兵,而且這條溪流竟然有好些個水淺涉渡之處,讓故人輕而易舉地沖了過來一這事其實也止常,人家是本地人,當然熟悉這裡的一草一木,打的就是這種信息不對稱五百多騎兵在衝鋒過程中漸漸靠攏,如同一柄尖刀,輕易刺破了匆忙阻截過來的匈奴游騎,繼續向前塢堡門外的丁壯已經在向裡面潰退了,匈奴人哈哈大笑,收了騎弓,拔出各色短兵,跟在後面大肆砍殺。

  郗鑒持弓射死一人,速度絲毫不減,從金鄉帶過來的二十七騎緊隨其後,滿目掙,再後面,還有來自各個家族、塢堡的騎卒,林林總總近五百人,手持各色器械,呼喝連連五百騎直接插進了匈奴騎兵的側後,只一瞬間就製造了可怖的傷亡,並將敵軍截成兩段塢堡帥站在牆頭,見狀喜極而泣數百騎兵突襲而至,攔腰撞入匈奴騎兵叢中,奔出百餘步後,緩緩減速,兜馬迴轉,然後再提速,發起了第二輪衝鋒。

  好,好啊!有救了!

  匈奴人被沖懵了,一部分人眼疾手快,迅速退往遠處,一部分人則還處於混亂之中,他們毫無疑問遭到了第二波衝鋒,再度被殺得七零八落。

  整個戰場局勢瞬間逆轉。

  匈奴人也是果決,沒有絲毫猶豫,當場竄向遠處的曠野之中。

  散在各處的敗兵爭相奔逃,向最近的臨時營地撤退。

  鑒帶人追而上。

  雙方一追一逃,很快就消失在了遠方的地平線上。

  塢堡帥如釋重負地跪坐在牆頭,冷汗滲滲差一點點,就讓匈奴人突人堡內了,屆時糧食可就不一定保得任了糧食?對,糧食!

  塢堡帥匆忙起身,一咬牙,讓人燒掉田裡未及收割的雜糧,絕不能資敵。許昌幕府長史裴康匆匆來到了考城。

  兗州幕府左長史潘滔、左司馬裴邵、兩位軍諮祭酒下敦、間丘沖、督護糜直、從事中郎王等出城相迎幾人沒有過多寒喧,直接進了東海王府,商議對策所謂大事開小會,小事開大會。此番匈奴入寇,諸般對策就不帶看東海王玩了,他們幾個高層碰下頭,做出決定,那就是整個鎮軍將軍府的決議,反正現在大印都由裴妃掌管看,完全可以繞過東海王,發號施令。

  裴妃只開頭說了點客套話,然後便坐在一旁,靜靜聽著眾人議論*匈奴自濟北渡河,時而合兵一路,時而分兵數路,時而再聚合在一起,經東平入高平,先鋒一部已突入濟陰。」潘滔簡略地介紹了一番,然後又補充道:「據查探,匈奴兵力當在一方到兩方之間,以騎軍為主。」

  「哦?斥候還能查探?「裴康有些驚訝。

  他可記得,前幾次匈奴入寇,騎兵鋪天蓋地,四處捕殺斥候、游騎,讓河南上下幾乎成了睜眼瞎。

  非斥候也,而是各塢堡道人上報。」潘消說道裴康揚了揚眉毛,道:「這可比高平之戰那會好多了。」

  這就是戰爭紅利。

  上一次,塢堡帥們可未必願意摻和邵勛與匈奴的戰爭,誰來送點錢糧就是了,主打一個「嚴守中立」。但這一次,通風報信的人多了起來,沿途補給也更加方便。

  「可有塢堡莊園資敵?「裴康又問道。

  潘滔看了下糜直,糜直立刻說道:「暫未聽聞。」

  「匈奴補給從何而來?」

  野地里收割糧食。」

  裴康聞言有些惱怒,道:「充州諸郡難道沒有堅壁清野?」

  「自然下令了,奈何…...」潘滔搖了搖頭,嘆息道。

  裴康也有些無奈。

  許昌幕府也下令堅壁清野了,但近在只尺的穎川郡,就有不少人陽奉陰違,這倒不是他們視幕府權威,實在是因為堅壁清野這種事,代價非常大,有些人不願意罷了。

  他來的路上,特地繞行了下陳郡,發現當地就做了堅壁清野,田野里光禿禿的,執行較為堅決。

  從陳郡陽北上,入陳留境內時,發現田中尚未收割的糧食相當不少,但也有一些地方提前收穫完畢了。

  由此也可以看出,陳公到底能在哪些地方推行自已的意志,哪些地方不行,哪些地方又半推半就。

  「不談這個了。」裴康惱怒地拍了拍案幾,說道:「我來此地,只有幾件事。其一,充州軍以步卒為主,萬勿輕動,各守防區即可。其二,銀槍左營提前結束休整,眼下已至穎川,正往陳郡、梁國進發,他們不會來充州;其三,我知你等召集了世家騎卒,但不要分散使用,集中起來,屯於各要點,四處打探消息,一旦偵知匈奴所在,就制定出擊計劃。」

  「不要害怕打不過,敢戰才是根本。只要戰了,匈奴人就會感到壓力,就會繞路,就會躲開你們。如果能給他們兒下狠的,匈奴入自己就怕了。」

  其四,儘可能派遣使者前往諸郡,安撫人心,不得令其投向匈奴,或暗中花錢買平安。若有冥頑不靈者,威脅也好,利誘也罷,總之穩住他們。」

  說完,裴康看了眼女兒裴妃看向潘沼等人。

  潘消咳嗽了下,道:「裴公所言乃正理。充豫一體,目當同進同退。

  裴長史所述巧金玉良言,自當從命。」裴邵說道裴公,我聞淮穎子弟多有擅騎戰者,為何不徵發他們?」王問道「他們要屯駐穎川、陳郡、南頓、新蔡、汝南等地。」裴康說道:「陳公苦心孤詣建立的基業,皆在此間了,不可輕動。另者他們與陸續召集起來的屯田軍,分駐各處,還得防備別人,畢竟銀槍左營已經離開襄城。」

  王懂了,拱了拱手,不再說話諸君還有何話?「裴妃掃視一圈,輕聲問道請太妃下令。」眾人紛紛說道。

  裴妃輕嘆一聲,臉上露出些許哀容,道:「匈奴殘暴,所過之處,間邑盡成廢墟,良田皆成荒地。而今力有不逮,只能費盡心機,先將賊騎圈在東邊。陳公之根基,在於陳郡在於南頓,在於新蔡,在於汝南,在於穎、襄,這些地方保住,就還有一戰之力。陳留,濟陰、濟陽、濮陽等郡,務必堅壁清野,爾等派人巡視,若有不從者,以叛逆論處。」

  究東諸郡國,還需善加安撫。妾乃婦人,幫不上大忙,今只能傳書諸族,請其看在我孤兒寡母的份上,多加擔待。」

  幕府及郡縣之中,若有合適職位,可優先錄用充樂子弟。」

  「戰事結束之後,我會請求陳公,撥發糧帛,賑濟充東諸郡,聊作撫慰。」

  就這些了,諸君好生辦事。」裴妃看看眾人,眼圈微紅,道:「陳公也是為了一勞永逸,這些道理想必諸君是明白的。有些人遭受了劫掠,或有怨言,此乃人之常情,勿要過多責怪。使者至諸郡時,一定要說清楚了,異日攻占河北,目有無盡好處,眼下先堅持。

  只要我不亂,賊必亂。」

  遵命。」眾人心悅誠服,齊聲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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