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最實在的東西

  朝廷也不是一點不辦事。

  這不,不少工匠被派了出來,幫看金谷園、邵園修水確的同時,還利用積存的木料,新制了一批戰車一一這是邵勛點名要的東西可惜時日尚短,目前只打制二百餘輛好在多方搜羅,少府庫中尚有餘存,大概三四百輛的樣子。

  邵勛親自檢查了一番,發現有點破舊。

  「別看了,都修過,速來交割。」秘書監王敦帶著幾位少府官吏,奉天子之命將這些偏廂車移交給邵勛,此時看到邵某人甚至鑽到車底查看,臉色很不好看。

  邵勛也不和他生氣,一一檢查完畢後,簽字用印接收已經占了主敦那麼大便宜,何必與他置氣呢?

  宋禕那幾乎要斷氣的細密嬌喘,不知道騙走了自己多少元氣,將來還會是自己私人樂隊的主力成員,已經賺大了。

  王處仲,好好讀兵書吧把車拉走,先叫兒郎們熟悉一下。」邵勛吩咐道「諾。」代表銀槍軍、牙門軍來接受戰車的王雀兒、李重二人齊聲應道。

  「走,去金墉城。「邵勛一揮手,在將士們的簇擁下,來到金墉城北軍中候王衍正等在這裡君侯不夠大氣。」王衍搖頭嘆息道此番出征,驍騎軍調撥了「命中虎賁督」五百騎、「幽州突騎督」一百騎,由騎督段良率領,臨時配屬給邵勛指揮。

  邵勛也不小氣,向驍騎軍贈馬百匹,以便他們出征時賣點力氣。

  曉騎軍收到馬後,又額外詢問,能不能購馬五百匹:事情一路報到了王衍那裡,邵勛最後給了個良心價:二十五萬斛糧一番扯皮之後,最終達成協議,梁縣大庫內的存糧達到了七十二萬斛余,已經逼近儲量極限老王一開始沒打算出錢的,而是用禁軍各部搜羅到的舊戰車四百餘輛來換。

  但邵勛壓根不買帳。本來九月上旬就要出征的部隊,遲遲沒有動靜到了最後,王衍認清了形勢,知道今時不同往日,軍頭們沒那麼好使喚了,捏看鼻子同意把禁軍戰車借給邵勛,班師後歸還為朝廷斯殺,連部曲都帶上了,這還不大氣麼?」邵勛貌似不解王衍搖了搖頭,不和他爭辯了,轉而說道:「車都修過,有蒙皮,能防火。就連拉車的役畜上方,都蓋了一層厚氈毯。你若嫌不夠,自己加蓋一層。」

  邵勛仔細看了看。偏廂車從設計出來的時候,就考慮了防箭、防火。

  所謂偏廂車,即對外一側和頂部有擋板,防禦敵方射過來的箭矢,擋板做好防火處理,免得被人射火箭引燃了。

  擋板上有射擊窗口,步弓手站在車廂內,透過窗口對外射擊一一可同時容納2-3人射箭。

  另有2-3名近戰武士,披掛甲胃,坐在車廂內。如果有敵人步兵攻來,立刻依託偏廂車與敵廝殺。

  拉車的役畜亦做好了防火、防箭措施直射過來的箭靠擋板,拋射的箭力量不足,靠氈毯、蒙皮防禦一一其實也可以加一層隔板,但為了節省成本,就沒弄。

  這就是當年馬隆遠征涼州時的標配裝備。

  全車做好配重,確保重心穩固後,成兩列出行,遇敵時首尾相接,形成一個環形防禦圈,只要帶足各類軍需物資,軍士又沉看冷靜,驍勇善戰的話,馬隆、劉裕都有力地證明了,鮮卑、南燕、北魏騎兵拿他們沒辦法。

  關鍵是你的步兵要善戰,要有一顆大心臟,這是重中之重收齊總計干余輛戰車後,大軍開拔至洛陽城北的芒山腳下,操訓了三天,順便等待輔兵的齊聚。

  此番出征,計有銀槍軍4200人、六防府兵1000人、牙門軍六幢3000人、洛陽中軍輕重騎兵600、義從200,總計9000戰兵輔兵方面,六防府兵自帶部曲1000人、河北降兵4000人、洛陽中軍輔兵800人,另有臨時徵發的司州丁壯2000人,工匠、馭手、馬夫、獸醫、醫者、建築工等功能性人員3000,總計10800人。

  全軍約兩萬步騎,算得上兵強馬壯了。

  而且,就素質來說,依稀有點當年洛陽中軍出征時的盛況了。就戰鬥力而言,這會洛陽中軍雖然也能找出媲美他們的陣容,但這大幾千精兵卻分散在四五萬贏兵里,完全被淹沒了,發揮不出實力,九月十九日,各路人馬悉數抵達,全軍合練一番後,拔營北上。

  這一次出征,沒有太多人關注。

  對洛陽百姓而言,大部分人甚至不知道有這場戰爭一一隻要敵人沒打到洛陽家門口對他們而言都不叫事。

  當然,對有心人而言,還是比較關注的。

  天子很關注。

  王衍很關注。

  王敦也很關注。

  除他們之外,庾家一行人也出城送行。

  邵勛甚至看到了庾文君。

  小美女鼓足勇氣看看他,邵勛揮手致意,曹馥已經上門過幾次,談妥了這樁婚事。接下來就是挑好一個黃道吉日,正式上門下聘了,什麼娶過門再說,但婚事先確定下來。

  不然的話,你不娶,開過年來十三歲的庾文君就可能出嫁了。

  芒山腳下也有一些好事者在圍觀他們可能並不太清楚,大普朝有主動進攻能力的日子已經屈指可數,八王之亂,打光了十萬洛陽老兵,打光了國庫,打光了朝廷的威嚴這個天下,可用一句話形容:壞日子還在後頭呢。

  ******大群馬兒奔過廢棄的村落,馳過荒蕪的農田,驚散了無數百姓烏桓胡騎壓根不理他們,自在地唱著牧歌,悠閒地放牧著馬群。

  在軍事力量已接近完全瓦解的河北,沒有人能威脅他們,除了幽州南下的兵馬,但幽州人自顧不暇,根本沒興趣也沒能力來干涉冀州現在,偌大的冀州已是大漢的跑馬場,即便一時占不下來,但搶了就跑卻沒問題,別提多痛快了。

  而這一切,都是司馬家子孫自相殘殺造成的,哈哈,妙哉「你,你,還有你,速速帶人去割草。」夔安伸手一指,幾位普人豪強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然後帶著手下的丁壯去割草了。

  有些丁壯似乎比較怕夔安手下的羯兵,聽到可以遠離的命令,心下激動,沒想到腳底拌蒜,直接摔倒在地。

  「哈哈!「羯人、烏桓人、匈奴人乃至晉人盡皆大笑夔安亦笑,同時滿意地看看周邊枯黃的牧草去年攻入河北的時候,他們就奉漢王之令,在一望無際的平原上撒下了無數草種。

  時隔一年,牧草長得十分肥沃、粗壯,讓人大為欣喜。

  中原真是上好的牧場,比草原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河北,又是這片上好牧場中最頂級的存在眼前的這些牧草,長得半人高的比比皆是,與草原上那貧瘠可憐矮小的牧草比起來,完全不是一回事這會牧草已經枯黃,可能還看不出來。

  如果是盛夏時節,保管莖葉飽滿、鮮嫩多汁,馬兒吃了氣力倍增,馳騁沙場許久都不會累。

  石勒從一間茅草房內走了出來,看看空曠的原野,河北人口又少了,廢棄的鄉村又多了。

  當然,可能不全是跑掉了。

  人少了,地就多了,百姓們可以自由挑選田地耕種。出於安全考慮,他們更喜歡聚集在一起,互保互助。

  也有人去投靠地方豪強、世家大族,成為部曲莊客,冀保得性命。

  河北大地,在戰爭日益頻繁的情況下,正在發生著巨大而深刻的變化。

  「大王。」

  「將軍。」

  「都督。」

  桃豹、王陽、遠明等老兄弟策馬而來,恭敬行禮道石勒又看了眼後面幾人。

  支雄、呼延莫等人恍然大悟,亦躬身行禮。

  石勒點了點頭,道:「如何,石超肯讓出郵城麼?」

  那廝不讓鄴城。

  他死都不肯挪窩,好像郵城是他家祖墳一樣。」

  「石超要反,都督不如稟報漢王,請漢王定奪。」

  石勒面無表情,伸手止住了他們的爭吵,眾人果然聲。

  在經過一年時間的整頓,並親自充任先鋒,攻破壺關後,石勒在老兄弟們面前的威勢是越來越大了。

  郵城本為冀州都督和郁鎮守。

  當大漢軍隊攻壺關之時,此人甚至還派了干余軍士西行,與劉琨部將黃秀共救壺關。

  結果麼,自然被石勒一擊而破,黃秀敗死,壺關陷落,隨後和郁便跑了。

  攻占壺關後,三萬餘漢軍洶湧入河北,分由石勒、石超、劉靈、王彌、王桑、閻黑綦毋達七將統率。

  在這些人裡面,石勒帶來了七干騎,是為主力。

  石超有兵三千。

  王彌擁眾五干余。

  王桑有兵三千餘。

  劉靈有四干多人。

  閻黑有兵四千。

  綦毋達統匈、漢兵馬三千餘人留守壺關。

  從兵力構成來看,除了鎮東將軍綦毋達統率的三干餘步騎是正兒八經的劉漢兵馬外,其他都是雜牌。

  此番出征,石勒是名義上的統師,但他未必能指揮其他六將。

  石勒也明白這一點,因此他也不爭什麼,抓緊時間撈好處便是,此番出去,可有斬獲?「石勒問道。

  「人都帶過來了,一共八千,比咱們人還多呢。」王陽當先回道。

  石勒點了點頭,然後讓人搬來幾個大包裹,解開後,竟然全都是官印。

  「讓壘主們過來。」他吩咐道。

  很快便有人將諸位壘主請了過來,不多不少,正好八位「帶兵足干者,授將軍印。不足干者,發給都尉官印。」石勒左右手各托著一枚印綬大聲道:「可聽明白了?」

  「明白。」八位壘主小心翼翼地答道。

  石勒問清楚八人各自統率的兵馬數目後,將其一一發下。

  八人領完印,跪倒在地,大聲道:「拜見平普王。」

  石勒臉上露出了笑意。

  軍隊不足的短板,漸漸補齊了。

  他帳下有上萬騎兵,這次帶過來了七千,但步兵數量極少,卻不美也,河北大地之上,塢堡、壁壘林立。

  有的塢堡人數眾多,城高池深,戰鬥力也不俗,難以攻克有的壁壘卻只有一兩干、兩三干丁壯,堡壁就是一堵矮小的泥牆罷了,容易攻打。

  還有的壁壘,甚至只是數百戶、干余戶人家臨時湊在一起,圍了個木柵欄罷了。

  他現在沒有能力啃大塢堡,那麼就從小壁壘攻起,而且,亂世之中,從來不缺乏野心家。

  他還沒動手呢,就有幾個匪首、豪強帶兵前來投靠,讓他有了第一批步兵一一公允地說,在這件事上他借了漢王的虎皮,若非漢王親封的平晉王、輔漢將軍,別人不一定會主動投靠。

  但無論如何,他成功了。

  現在是時候攻取、脅迫更多塢堡,令其交出錢糧、牲畜乃至丁壯了。

  他的要求不高,收得五萬人就罷手,回并州屯由去從此以後,他將成為漢王帳下領兵最多的大將,地位直線提高亂世之中,錢糧、大軍才是最實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