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臨走前的布置

  既然又要賣命出征了,臨走之前自然要處理掉很多首尾,長劍軍現有九百餘人,梁縣已分下去三百。

  廣成澤南緣的那個聚落已經控制住了,邵勛私下裡稱其為「汝陽」

  汝陽有七八百戶,半是本地人,半是流民。四月初的時候,又遷過去百餘戶河北流民,打算安置三百府兵於此,目前正在安置過程中。

  第三批府兵三百人會繼續安置在梁縣,整個工作差不多在下半年秋收前完成。

  府兵的統領機構本來打算叫「折衝府」,但這涉及到改制的事情,影響太大,於是作罷,改用「鄉團」的名義來掩飾。

  梁縣府兵暫編兩個鄉團駐防地其一駐薄後橋南北,日「石橋防」,員額三百,平時分散在家,戰時各領一名部曲出征,共六百人,差不多是一幢兵。

  其二位於梁縣東界的永興寺附近,日」永興防」,員額三百,汝陽只有一個鄉團駐地,日「南山防」,員額三百。

  今年會全部安置完畢,進一步調整細則,並讓府兵們熟悉新的生活、生產及征戰方式,以後就會成為地方上的低成本、高效能守備力量,大大減輕財政負擔。

  府兵,來多少他要多少,因為在初期成本投下後,維持成本很低,而戰鬥力又很不錯。不趁著這會流民四處亂跑,部曲隨便抓,且土地資源相對豐富的時候搞定,以後就難辦了。

  四月十五,陳胗從潁川返回,拉帶回了干余輛大車,滿載糧豆。

  「這是......」邵勛粗粗算了一下,怕不是有八九方斛糧食?

  「族中耆老有言,而今馬價騰貴,他們也不知道一匹馬值多少。」陳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這有九萬斛粟麥豆子,郎君你看看給吧。」

  原來是買馬!邵勛點了點頭。

  廣成澤現在還有七千多匹馬,主要是野放,成本極低,野放的馬一天中大部分時候在吃草,是沒法打仗的。若要打仗,就得餵糧食,考慮到馬的食量,邵勛一直沒敢大肆動用這批馬,但總這麼放著也不是個事,馬會生病,會受傷,會衰老,總之會有損耗。拿在手裡不用,一天天地緩慢貶值,還不如拿來做人情。

  就予你六百匹馬吧。」紹勛也不想過於斤斤計較,直接一口價。

  「好。」陳胗立時應下了。

  潁川陳氏不如以往了,族裡也就不到兩百匹馬,既要出門騎乘撐場面,不讓別家看低,還要供子弟及精銳部曲練習騎射、騎戰,真的不太夠用,再者,這是整個潁川陳氏的馬。

  陳氏是個大家族,分家另過的支脈不少,具體到某一家,馬匹數量更少,都想買點充充場面。

  當然,說都是這麼說,「自己騎看玩」,但世道這麼亂,馬匹的軍事意義不容小,買回去做什麼用,懂的都懂,不用多說。

  「新野庾氏與我家有舊,亦想買一批馬。「陳珍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

  「新野......庾氏?」」勛稍稍有點驚訝庾亮他們家是潁川郡的地頭蛇之一,是為潁川庾氏。

  新野庾氏在荊州義陽郡。

  兩個庾氏可能在後漢年間就分家了,這會完全是兩個家族,他們來買馬,看實有點出乎邵勛的意料,為什麼不是潁川庾氏呢?

  「他們買馬的理由是什麼?「邵勛問道南陽、義陽、順陽一帶,多有關中流民,盜賊橫行,為了自保,故買馬。

  1「好,我同意了。」邵勛說道:「但只能賣二百匹。或者,讓他們派人來廣成澤面談。算了,怕是沒這個時間了,就二百匹,讓他們送糧四萬斛至梁縣交割。」

  「好。「陳胗鬆了口氣,應道。

  「陳將軍。」說完馬匹買賣的事情,邵勛換了副笑眯眯的表情,拉著陳胗的手,笑道:「將軍在禁軍為將多年,故日甚多,可否說得一些精悍之士南下?我平生最喜勇士了,只要能打,來者不拒,通通分地,一人至少百畝,或有百五十畝,如何?」

  陳胗想了想,立刻點頭道:「此事易耳。我這幾日便回趟洛陽,召集舊部。」

  「好。」邵勛大喜。

  事實上,他最近也在發動關係,招誘禁軍老卒南下當府兵,府兵最大的優點不是能打、成本低,而是不易造反,平時分散在各個村落,輕易不許召集。

  召集的話,則要走一套複雜的程序,府兵的管理機構,如折衝府、諸衛等,沒有兵權,只是個管理機構罷了,非必要不會接觸府兵將士。

  邵勛打算在梁縣設一總攬府兵事務的機構,由陳有根、吳前以及東海學生出身的毛二三人共同管理。

  若要召集府兵,需得三人共同簽字畫押,缺一個都不行。然後至少兩人一起出面,持信物至各防徵召將士,少一個也不行。

  這件事,他會在出征前召集全體府兵,當眾宣示長劍軍將士對他是信服的,暫時沒人能取代他的威望。如此一來,他也不太擔心有什麼腦子拎不清的人趁機作亂。

  他很信任陳有根,也不相信老陳會作亂,但必要的制衡手段不能缺少,這對老陳也是種保護******四月底,邵勛已經徹底搬到廣成宮的偏殿內辦公一一他是材官將軍,負責督造廣成苑,此為名正言順。

  豐獻容已經有陣子沒失眠了,容顏愈發嬌艷,剛來時的憔悴一掃而空唯一讓她不開心的,就是樂嵐姬老是來「看望」她,然後夜宿偏殿之中這個時候,羊獻容的內心就很煩躁。

  中夜起身,有時候偷偷逛到邵勛住的偏殿外,總能聽到那壓抑到骨子裡的帶著哭音的鳴咽,最後聽到男人一聲大吼,她往往落荒而逃。

  四月最後一天,樂嵐姬又帶著酒食來了,沒想到剛吃了一半,就捂著嘴在外邊嘔吐去了。

  羊獻容傻了,地坐了半天,然後魂不守舍地出了殿門。

  聞訊趕來的邵勛把嵐姬摟在懷中,笑個不停。

  嵐姬的妙處真是肥沃,還好生養,以後一定能為老邵家多多添」。

  樂嵐姬的臉像熟透的紅蘋果,首埋在邵勛懷中,嘴角帶著笑。經歷那麼多混亂的日子,她不想再失去什麼了。

  郎君對她很好,萬般寵愛,她想就這麼一輩子安安穩穩地過下去她甚至已經很久沒想起成都王了,過往的日子遙遠得像是上一世她被邵郎帶著出外踏青遊玩,被他抱在懷裡呵護,被他擺弄成各種姿勢,每天都在懷疑這是不是美夢一場。

  「好了,去殿中好生歇息。「邵勛拍了拍嵐姬的臀,輕聲說道嵐姬皺了皺眉,臀上有兒處青紫,方才卻是被拍疼了。

  成都主以前都不敢這麼對她,因為她真的會生氣,但現在麼,迷迷糊糊間就被折騰了,好像習以為常,沒有任何抗拒的感覺她臉一紅,自去偏殿休息不提。

  邵勛亦起身,這才發現手裡還拿看幾張紙這是正在組建的銀槍軍第六幢的花名冊。

  人員大部齊備,後面會屯駐禹山塢展開訓練。

  禹山塢今年抽調了一干堡丁,東行徐州、豫州,幫忙尋訪、搬取邵氏軍政集團官員們的家人。

  長劍軍散為府兵後,禹山塢缺乏防衛力量,新組建的銀槍軍第六幢正好補上空白。

  銀槍軍第五幢分為三批,分屯雲中、金門丁、檀山三塢堡一至四幢會帶走,跟著邵勛出征牙門軍本有五百人駐廣成澤牧場,接下來會再派一千人過去總計一干五百牙門軍士卒,外加梁縣輪番徵發的一干丁壯,幫他看守好這個牧場一其實主要守備力量還是外圍的府兵及其部曲。

  兩百人留守大營。

  另留五百人屯於綠柳園旁邊剩下三千人,則與銀槍軍兩干四百餘人一起,構成北上的主要戰兵。

  至於輔兵,則奉朝命在司州徵發,不會低於五千。

  騎兵的話,則請求朝廷派出驍騎軍一部隨征。

  全軍萬餘人,在河北不算什麼大勢力,但也不是誰都能輕視的。

  至多為司馬越賣個半年命,差不多就交代過去了。如果可能的話,多撈點好處,積累本錢。

  將花名冊收起後,羊獻容裊婷婷地走了過來。

  「你要出征了?「她輕聲問道。

  「嗯,還會回來的。將士們的家在這裡,我的家一一也在這裡,還能去哪裡?「邵勛說道。

  羊獻容想說些什麼,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她感覺到平靜了一陣的內心又開始不安了,她已經習慣邵勛在廣成宮內外巡視,即便朝廷已派了百餘宮人、侍衛過來伺候「皇后閒居無聊之時,或可找點事做做。」邵勛說道「什麼事?」羊獻容論異道。

  羊氏向為大族,才智傑出之士甚多。像之前見過的羊茗,就很乾練。」邵勛說道:「皇后惠心明婉,毓靈天漢,若願意做事,尋常官更怎比得了?廣成澤今歲種了一千三百餘頃粟,七八月間便可收穫。秋收之後,還會種冬麥,不下兩干頃。這些事多由五郡國夫子在做,我不是很放心。皇后若能參預此事,則無憂矣。」

  羊獻容居廣成宮,近在尺,又是先帝惠皇后,她來監督廣成澤農事,想必會很不錯。

  誠然,廣成澤新由產量會很低,但以後總會慢慢提升的,邵勛非常重視,甚至比對梁縣更為上心。

  他不想這事被弄砸了。

  「你覺得我能做好?」羊獻容問道。

  「當然。」邵勛毫不猶豫地答道羊獻容有沒有理政能力?當然是有的歷史上她當漢趙皇后時,「頗與政事」、「外參朝政」

  從小受了嚴格、優良的系統教育,別人根本沒這個機會。

  或許羊獻容的真實水平比不上後世其他王朝的大臣,但在這會,比爛之下,應該還是可以的一一即便真不行,她還有許多人手可以驅使。

  再者,給她找點事做做,或許也能轉移她的注意力,讓她別終日胡思亂想,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情緒再度崩潰。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邵勛是在救贖她,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羊獻容幫了他許多,他真心希望她能更好、更正常「那我試試。」羊獻容嗯了一聲,旋又抬起頭,說道:「我只幫你。」

  邵勛嘆息一聲,輕輕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