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滴血水緩緩沉入水底,許久也沒有融合在一處。
杜若站在桌邊,兩手緊握成拳,掌心都緊張得冒出一層細汗。
「白先生,這個結果是何解釋?」
「血水各相凝結,沒有相融的跡象。」白先生向幾人一笑,「沈夫人和這孩子沒有血緣之親。」
「這麼說……」杜若兩手抓住他的胳膊,「歲歲真是我女兒,歲歲真的是我的寧兒?!」
「夫人若是不確定,不防再與小殿下驗一次。」白先生道。
「不用了,不用驗。」
杜若顫抖著蹲下身,一把將歲歲抱到懷裡,控制不住地痛哭失聲。
「娘親好蠢,娘親差點害了我的寧兒啊!」
一想到小傢伙幾次被婉婉陷害,她竟然還幫著婉婉求情,杜若胸口裡心臟絞痛,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都怪我,都怪我啊……」
「娘親,你別哭呀。」歲歲眼睛也紅了,抬起小手幫她抹著眼淚,「不怪娘親,都怪婉婉,是她壞。」
「要怪也應該怪我,是我認錯人把她帶回來。」
沈懷瑾也是雙目通紅,無力地蹲下身,單膝跪到歲歲面前,滿臉自責與愧疚。
「歲歲,是爹爹對不起你!」
沈蘊文轉過臉,注視著床上還在沉睡的婉婉,氣得全身都在顫抖。
「我要殺了她,我要親手殺了她給歲歲報仇!」
一向溫和的少年,此刻也是滿身戾氣。
一把撥出君潛的佩劍,向前一步就要衝向婉婉。
「沈公子!」
「二公子!」
長祿和周硯書同時驚呼出聲。
此刻,最冷靜的人,反而是君潛。
畢竟,從最開始,他就對婉婉沒有任何好印象。
眼下的結果,君潛絲毫也沒有意外。
在沈蘊文抓住婉婉之前,君潛及時衝過來,握住他的手腕將他從婉婉床側拉開。
沈蘊文掙扎著:「你攔著我幹什麼,你不是一直想要她死嗎?」
「沒錯,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君潛握緊他的手腕,「侯爺說得沒錯,太后也說過,只憑一個婉婉,不可能這個實力,咱們必須查清楚,是誰在幫她。」
沈懷瑾畢竟是鎮北侯,久經沙場,很快也冷靜下來。
深吸口氣,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站起身。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到書房再議。」
白先生取出一點藥膏,小心地塗上婉婉的腳趾,以免她發現自己的針孔。
眾人收拾好雜院,將一切恢復原樣,悄悄退出婉婉的房間。
吩咐管家準備好馬車,大家一起感激地將白先生送出大門,來到沈懷瑾的書房。
「歲歲胎記曝光之後,他們還堅持讓婉婉認回沈家,肯定有他們的目的。咱們就來個將計就計,利用婉婉,糾出這個幕後主使。」
「不行!」杜若紅著眼睛將歲歲摟到懷裡,「我不會讓她繼續留下,萬一她再傷害歲歲怎麼辦?」
「娘親,歲歲不怕她,歲歲很厲害的!」小手握住杜若手掌,小傢伙咧開小嘴向杜若一笑,「歲歲可以幫忙,查出誰是大壞蛋。」
「蘊文也不希望歲歲有危險,可是……」沈蘊文扶住母親的手臂,「娘親不想知道,晴兒姐姐是怎麼出事的嗎?」
「是啊,夫人。」沈懷瑾也走過來,輕聲勸慰,「如果不把幕後主使揪出來,就算我們把婉婉趕出去,他們就能放過歲歲和咱們沈家嗎?」
這些道理杜若當然都懂。
可是一想到還要讓女兒,和婉婉這個惡毒的孩子在一起,當娘的怎麼捨得?
君潛悄悄向歲歲做個眼色,小傢伙會意。
歲歲兩手扶住杜若的胳膊,撒嬌地晃晃。
「求求娘親了,你就答應大家吧,歲歲向你保證,不會再上小師姐的當,好不好?」
將小傢伙摟到懷裡,杜若掃一眼眾人,終於還是點點頭。
「好,從明日起,大家一定要仔細盯住婉婉,儘管查清楚幕後之人,將她趕出沈家。」
大家仔細商量好應對的計劃,君潛站起身。
「時候不早,本王也先回王府。」
如果他留在沈家,只怕婉婉起疑。
「神仙哥哥,等一下。」
歲歲小跑過來,小胳膊一把抱住他的腰。
「謝謝神仙哥哥幫歲歲證明,歲歲是真的,不是假的。」
對上小傢伙的大眼睛,少年人彎唇一笑。
抬起手指,在她眉尖上輕點一計。
「那你可記得,以後多賺錢給哥哥花。」
「歲歲要賺好多好多錢,全給神仙哥哥花。」
「好,就這麼說定了。」
君潛回她一笑,抬起臉。
看到齊齊站在他面前的杜若和沈懷瑾、沈蘊文三人,疑惑一怔。
「侯爺、夫人,你們這是?」
三個人沒說話,只是一齊彎下身,向他鄭重行了一個禮。
「多謝殿下,幫我們找回寧兒。」沈懷瑾直起身,「以後殿下有任何用得著下官之處,下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走吧,我送你。」
沈蘊文抬起左手,做個請的手勢。
沈懷瑾夫婦一人牽住歲歲一個小手,也送到書房門外。
向幾人擺擺手,兩個少年一起走到侯府大門。
擔心隔牆有耳,兩人都是默契地沉默著沒出聲。
一直到,將君潛送到大門口,沈蘊文才停下腳步。
「殿下,多謝。」
君潛側眸,斜他一眼。
「以前沒發現,一向溫言爾雅的沈家二公子,也有拔劍要殺人的時候。」
沈蘊文臉上一熱:「剛剛是蘊文一時衝動,殿下見笑。」
君潛走下台階,跳上馬背,又向他轉過身。
「就憑剛才你那一下,你這個朋友,本王交定了。」
兩手抓住馬韁,君潛猛地一夾馬腹。
「駕!」
夜色中,幾人幾騎很快走遠。
沈蘊文站在台階上,注視著他的背影,微微一笑。
「你這個朋友,蘊文也交定了。」
轉身回到府內,沈蘊文走到歲歲住天寧軒,杜若正將小傢伙抱回來。
看到沈蘊文,歲歲彎唇開口:「桃花哥哥,你怎麼還沒睡覺呀?」
沈蘊文伸過手掌,輕輕握住小傢伙軟軟的手指。
「歲歲,以後叫我二哥哥好不好?」
小傢伙抿抿唇,改口:「二哥哥。」
聽到這一句久違的二哥,沈蘊文再次紅了眼睛,輕應一聲。
杜若伸過手掌,拍拍兒子的肩。
「不早了,回去早點睡吧,歲歲這有我呢。」
沈蘊文點點頭,鬆開歲歲,戀戀不捨地離開。
和綠珠一起,將小傢伙還到房間,杜若還抱著她捨不得撒手。
綠珠也是眼睛發紅:「恭喜夫人,終於和小殿下母女團圓。」
「可惜……」杜若輕輕搖頭,「玉佩被婉婉丟了。」
綠珠輕笑一聲,取出裝玉佩的盒子,用鑰匙打開,將珍藏在裡面的玉佩送到杜若手上。
「這麼寶貝的東西,怎麼會丟呢?」
沈懷瑾皺著眉,「玉佩怎麼會在你手裡?」
綠珠將之前婉婉故意陷害歲歲,歲歲提前發現的事情仔細說明,杜若又是氣憤又是慶幸。
仔細取出手帕將玉佩擦拭乾淨,戴到歲歲頸上。
生怕涼到小傢伙,她特意用手掌將玉佩焐熱,塞進歲歲領口。
「今天終於物緊原主。」
歲歲抬起小手,隔衣摸摸身上的玉佩,彎起唇角。
「歲歲一定會把玉佩保護好,再也不讓人把它偷走。」
「好。」杜若笑著將女兒摟到懷裡,「歲歲,今晚娘親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真的嗎?」歲歲開心地摟住她的頸,「歲歲一直想和娘親睡,就是沒敢說。」
「傻孩子。」杜若眼淚又要忍不住,「以後歲歲想要什麼,直接和娘親說,不管歲歲要什麼,娘親都答應你。」
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此時此刻的杜若,只恨不得將這世間所有美好之物都送給她,好補償對女兒的虧欠。
幫小傢伙脫掉衣裙,塞進小被窩。
杜若脫掉外袍躺在小傢伙身側,將她摟到懷裡。
杜若低著凝視著那張粉雕玉琢的小臉,忍不住湊過來,在她臉上親了又親。
將小臉貼在母親溫暖的胸口,歲歲安心地垂下長睫毛,閉上眼睛。
「娘親身上好香……好軟……」
伸臂將小傢伙在懷中摟緊,杜若聲音哽咽。
「娘的歲歲才是最香最軟的。」
綠珠抬手抹抹眼淚,笑著退出門去。
看到門外的沈懷瑾,她點點頭,主動退開。
沈懷瑾站在窗外,聽著小傢伙稚嫩的聲音隱約傳出來,胸口裡也是一陣悶疼。
擔心吵到女兒睡覺,沈懷瑾沒有進去打擾兩人。
轉身走回書房,取過準備好的鹿皮等物,親自為女兒製作皮甲。
男人坐到桌邊,將鹿皮剪好、打孔,仔細用皮繩縫在一處……
畢竟,婉婉是他帶回來的。
這一切的開始,全是因為他的錯誤。
這個不善言詞的男人,心中滿是苦楚和懊惱。
只是想要用這種方式,為女兒做點事,以彌補對她的愧疚。
轉眼,一夜過去。
等清晨時分,歲歲睡醒時,沈懷瑾已經坐在她的床邊,手上抱著連夜為女兒制好的皮甲。
看到小傢伙睜開眼睛,沈懷瑾笑著將皮甲送到她眼前。
「看看,歲歲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