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割野麥子這事兒可不容易。
野麥子地距離葫蘆山谷得有七八十里地。
就算馬匹在荒原上的奔跑速度還行，單程也要將近兩個時辰。
一來一回，那就是四個時辰，還要在天黑之前趕回山谷，避免被荒原上的野獸襲擊，那剩下的幹活的時間可就不多了。
何況他們還只有五匹馬。
所以季昌明只選擇帶季富庭的兩個僕人季大和季二，跟季雲台的弟子董為先、黎文舉家裡常干農活的老人，董老爹董老太、黎大爺黎大娘去。
平日裡喊著老爹老太的，其實老人年紀也不大，大的五十出頭，有些甚至只有四十七八。
也就是古代的生活條件太苦了，所以看起來有些老相罷了。
事實上還都是正當年能幹活的年紀，一點兒都不怕苦。
選六個人則是因為趙氏給季富庭送來的東西裡面只有六把鐮刀，要是去的人再多，也只能幹看著，小刀剪刀效率都不夠。
季大季二會趕馬車，用兩輛馬車載了四名老人過去，季昌明自己騎馬，方便行動。
要是有個萬一，也能脫困回來報消息。
季星燃現在沒有具體的活兒，所以也跟著去看看，不耽擱刷技能就行。
早上天剛亮，季星燃餵了奶糖，就騎在瘸腿玉米的背上出發了。
五點半，緊趕慢趕也要差不多九點才能到地方。
下午兩點就要往回趕——冬天天黑得早，何況還有麥子的載重，需要提前一些。
真正能幹活的時間，也就五個小時，兩個半時辰。
大家都不敢耽擱，到了地方就開始幹活。
只是這野麥子地可不同於人工種植的成片成片的麥子，有些野草長得比麥子都密。
不管吧，一鐮刀下去，野草比麥子多。
管吧，還得扒拉半天才能穩准狠地割斷麥穗。
這可不是什麼輕省活，幾個老人跟季大季二埋頭苦幹，連說話的功夫都沒有。
季星燃挑著麥穗摸了摸，大概是因為野生的，所以這些麥粒不大，小小一個，還有不少都是癟殼。
眼下是沒工夫挑的，只能先割下來，帶回去，再讓山谷里的人進行挑選。
時間過半，季星燃從馬車上拿出水和煮過的木薯，跟烤肉乾，招呼大家休息一下吃點兒東西。
大家放下鐮刀，都是一屁股坐在地上，連臉和手都顧不上擦，拿過木薯就啃——真餓極了，肉乾都嫌吃著浪費時間。
幾口木薯下肚，幾個人才緩過來。
董老爹用袖子擦了擦臉，才對季昌明跟季星燃——已經成為他們的首領的人——說道：「這些麥子長得不好，麥粒小，回頭脫殼也不容易。」
季昌明問董老爹：「那應該也不能做麥種吧？」
董老爹搖頭，不由得生出一些愁緒來：「上路之前我是帶了一袋子麥種的，就是聽人家說荊石道這地方不長莊稼……」
「可路上太餓了，就把麥種也給吃了……」
董老爹說起來，心酸跟悔恨溢於言表。
對莊稼人來說，最難過的就是荒年吃麥種了。
明知道這是飲鴆止渴的法子，可是不吃，都等不到來年種莊稼。
但是吃了，明年又種什麼？
老人積極要來割麥子，就是想看看這荒原上到底有沒有能夠種的莊稼。
可現在看著，顯然是不行的。
季星燃坐在馬車的椽子上，默默地啃著木薯，想著自己包里的種苗禮包。
種苗禮包一份通常是十種種子，跟五種樹苗。
種子的分量差不多能夠種植一畝地，樹苗每種都是十株。
她現在攢了三份種苗禮包了，倒是不怎麼愁種子的事兒。
但是，這土地不行啊！
不管是林子，還是木薯地，還是這片野生麥子地，都是在水源附近。
其他地方，整個荒原上都是黃土，跟稀稀拉拉的野草。
連野草都是那種特別愁人的品種——雖然也是植物，但是絕對是跟莊稼打架搶養分還要贏的品種。
地不適合種莊稼。
就算是開春也不適合。
這才是季星燃最擔心的地方。
除非下雪。
荊石道乾冷乾冷的，北風能把人吹死，遠處的山脈頂端也能夠看到積雪。
可是今年這都十一月底了，還沒下雪。
下雪冷，說不定還會凍死人。
可是不下雪的話，土地沒有水分滋潤，明年莊稼根本種不起來。
那到時候死的可就不是一個兩個了。
兩害相權取其輕，季星燃還是希望能下雪的。
下雪了，能種地，才能有活路。
不然，沒有蔬菜水果補充維生素，光敗血症都能幹到一片。
以前只聽說遊輪上的海員因為長期吃不到蔬菜水果，所以很容易得敗血症。
現在葫蘆山谷里的人，已經有快一個月，除了乾巴的野果子之外，沒有吃到其他任何蔬果了。
季星燃在等雪。
……
麥子割了有七八天。
倒不是因為麥子多，而是因為麥子太零散了。
野生的就是這樣，風吹到哪裡就長到哪裡。
稀稀拉拉的，跟野草夾雜在一起。
本來季昌明說割個四五天就差不多了，但是老人心疼糧食，也餓怕了，為了家人孩子，總是想多弄點兒糧食。
所以才由季大季二帶著，割了八天才回來。
回來之後還得挑。
這活兒就找了孩子們，還有那些體弱不能出去的人來做。
季星燃也跟著做了一陣子，倒不是為了刷技能，而是為了增長自己的見識、多學一些東西。
興許現在見識過的東西不一定馬上能用上，但是，只要在腦子裡存在過的東西，將來總有一天會有它的用處的。
她知道怎麼挑麥子，知道怎麼辨別癟殼，脫麥粒，打穀殼之後，或許能在別的地方有所啟發也不一定呢。
季昌明跟沈慧心都很贊同季星燃多嘗試的想法。
只要人活著，就總得保持這種「一定要學點兒」什麼的能力。
日子就這麼沉穩地往前行進著。
十一月末的最後一個晚上，季星燃迷迷糊糊地睡著，半夜零點例行起來看日曆和天氣。
今日日曆上顯示著：今日大雪，氣溫零下，請注意防寒保暖。
大雪，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