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都不用帶腦子去想，就知道該答應。
皇上親自保的生意，誰不願意做啊！
但季星燃沒有第一時間答應。
她覺得自己這性格真該改改——面對不了解的事兒的時候她挺謹慎的，但是一旦熟悉之後，心思就動得特別大。
她跟眼前的皇帝老頭兒不能算很熟，但是……誰讓老頭兒缺錢而她季星燃最不缺的就是錢呢？
季星燃：有錢是真好啊，不用跟皇帝一樣天天苦哈哈地上朝，聽著這個說這裡鬧事兒了，那個說那裡旱澇了，然後面對空空國庫抱頭痛哭。
這麼看來，在西寧城當個小小的土皇帝挺好的。
季星燃看穿了皇帝其實就是個沒錢但得養活一大家子人的可憐小老頭之後，那顆不安分的心就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她沉吟片刻，跟老頭談起了具體條約：「那個……您提供的地方有多大？在哪兒？」
季星燃想了想說：「我們西寧城做生意是有些規矩在的，跟別處的是不一樣的，尋常鋪子怕是不大能夠。」
西寧城的特色玩意兒太多了，有些東西是走量的，隨便一個販夫走卒或者路邊的老頭老太小屁孩都能參與進來。
但有些東西又高端大氣上檔次，兜里沒有幾個幾千兩那是不敢碰的。
季星燃還挺擔心皇帝這回給了她一些特權，但回頭也給她加規矩。
所以還是老老實實問清楚了好。
季星燃心裡橫著呢，她盯著紗簾那邊的皇帝，心道，怪就怪你讓我知道你沒錢了。
如果不能談好條件，那我寧可自己干，以後老老實實交稅。
可巧，紗簾對面好半天沒動靜，季星燃的心都要提起來了，才恍惚聽到皇帝嘆了聲氣。
「那個……朕也給你交個底吧，其實這些年，朕也不是沒想過找錢的路子。」
「加稅這事兒不亞於飲鴆止渴，上頭收的多了，只有越來越多的人不願意做生意不願意掙錢的，所以朕不是個喜歡靠加稅掙錢的皇帝。」
「但是……」皇帝說到這兒，語氣里有些遲疑猶豫，甚至還有些……不好意思。
「朕前頭好些年就已經派人出去幹過這事兒了，但說實話，沒幾個能掙錢的。」
皇帝說起這個就忍不住老淚縱橫：「還把我最喜歡的一株紅珊瑚擺件給虧進去了。」
那玩意兒賣出去也能值好幾萬兩呢，但最後還是虧得一塌糊塗。
季星燃沉默。
她覺得自己現在開口說話的話，可能會很欠揍。
就是……
她覺得……
掙錢不難啊！
他們家，從老爹季昌明，到娘親沈慧心，再到她自己，甚至連包嬸她們都曾經因為季家包伙食所以把官兵分的黑面菜糰子給賣出去賺幾個零花錢過……
就連炒米那傢伙都帶過蠻人跟遼人討價還價收金疙瘩跟皮草啊！
這……掙錢有那麼難嗎？
季星燃這一刻覺得自己跟皇帝老頭兒是不是生活在兩個不同的大虞朝？
她覺得大虞朝挺好掙錢的啊。
皇帝又有各種便利條件，就像她自己，那肯定是當上城主之後賺錢翻個幾十上百倍的，畢竟可以從上往下下手，總比從最底下一個一個抓來錢要快吧？
這麼好的條件都沒掙到錢？
季星燃沉默了，她忍不住懷疑皇帝是不是缺根弦兒。
皇帝老頭兒似乎也忍不住了，他現在特想跟季星燃當面大談特談。
可惜季星燃是女官，多少還是要注意些，只能這麼隔著紗簾聊聊。
皇上說：「是真的，說出來朕也覺得丟臉……國庫的數目戶部那裡有，邊境上的軍需真不是朕不想撥，但真的是朕要管的事兒太多了。」
皇上說起這個也很無奈：「朕跟皇后商量了，生辰宴一切從簡，日常用度也能省下一些來，但是其他地方就不好省了。」
太后那裡你要敢省一省，那些個言官還有皇親國戚就要罵死皇帝。
自古以來皇帝都是以孝治國過的，雖然聽起來挺讓人無語的，但確實是。
皇帝可以不聰明，甚至可以不賢良，也可以殘暴好戰，但唯獨一點，不能不孝順。
所以這個不能動。
其他後宮嬪妃，個個背後都是某個家族某個勢力，今天皇帝敢短了這個嬪妃的吃穿用度，明天人家那頭，壞的直接造反，好的也要惴惴不安，想盡各種辦法打聽到底是怎麼了怎麼了？
其實皇帝就一個人，就算再好色，能要幾個嬪妃伺候？
大多數嬪妃進宮，都不是為了伺候皇帝，而是為了平衡某種勢力。
所以皇上每次這樣都很痛苦。
皇上說：「你們一年只要在乎太后皇后和朕的生辰，但朕前朝大臣數百人，後宮嬪妃數十人，個個都要賞，不敢不賞，今天不賞，明天就有人各種路子來探朕的口風。」
煩還是其次的，關鍵是如果遲遲探不出來，對方就一副如喪考妣覺得皇帝肯定是厭棄了他們家族，肯定要對他們下手了。
然後就做出各種亡命之徒的舉動來。
皇帝是真沒辦法不平衡這些關係。
皇帝苦笑道：「朕聽說你在西寧城有個什麼撫恤制度，就是若有將士跟民兵傷亡，他們的家小，老人每月一百文養到入土，孩子三百文養到及笄或弱冠，若是不想改嫁另娶的，每個月也能領五十文錢。」
「每逢年節還會給這些人家發肉，尋常人家一家或許能有一斤肉，但是多給他們這樣的半斤肉，可對？」
季星燃猶豫了一下，點點頭：「沒錯是沒錯……」
「嗯？」皇帝抬起頭。
季星燃不好意思地說說：「這個價錢已經是前年的價錢了，去年我們就升了一等，今年的生意做的不錯，進帳也多，又升了一等。」
前年那會兒剛打完仗，統子還沒回。
季星燃雖然想盡各種辦法掙錢，但是到底手頭還是緊，加上那場大戰死傷的人太多了，所以撫恤也沒有辦法做到從前那麼大手筆。
好在百姓同甘共苦，能夠理解。
後來統子回來了，季星燃在統子不在的時候搞的事業也逐漸走上正軌，發揚光大，賺的錢多了，這撫恤的待遇自然也提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