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魚歸鹹魚，上朝的時候還是要認真的。
季星燃四下看了一圈，擠在窗戶下面的不入流的小官兒都垂著頭，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反倒是她跟身邊的三條鹹魚，因為剛才那一拉的關係，倒是顯得沒那麼緊張了。
皇帝開口了，聲音遠遠地從前頭傳來，穆大人趕緊豎起耳朵，身子不自覺地往前傾，想要聽得更清楚一些。 ❆✭✴
茅子升這個新入宮的菜鳥也是緊張得不行，恨不得把耳朵貼到皇上嘴巴邊上。
倒是袁必，沒見他有什麼動靜，只是感覺那本來就皺得厲害的眉頭，現在更緊巴了。
季星燃看得難受，真想拿個電熨斗給他燙平了。
朝會開始，倒是沒想季星燃想像中的一開始就吵吵和親的事兒，而是各處官員按照職責所在匯報情況。
時下正值年節，各地的稅收，還有氣候，都是重要的事兒。
季星燃聽著聽著就覺得不對了：「……這怎麼還有老賴呢？」
西寧城雖說現在還沒正經開始交稅，但是季星燃心裡一直把交稅這事兒看得很要緊。
早早的想好了對策。
畢竟是守法公民，納稅是每個公民的義務，這是高中政治課本上都要背下來的。
季星燃也一直帶到大虞朝來了。
可她在朝上聽了一會兒，大虞朝一共九個大區，十四個屬道，諸如渭南道，劍南道，荊石道等，下面才是各省各郡各州縣。
省跟她上輩子差不多，三十幾個，郡就有六十多了，州縣那就更多了。
這裡頭，聽著匯報，竟然有一大半都拖欠稅款。
季星燃驚呆了，低聲問穆大人：「這也行？」
穆大人拼命給她使眼色——別說話！
季星燃只能憋了回去，其實大虞朝的稅收並不算嚴苛，季星燃打聽過，相比於前朝，本朝皇帝已經鬆動很多了。
以前除了正經的田稅戶稅徭役稅之外，還有各種苛捐雜稅，比如皇帝皇后太后甚至什么九千歲過壽，那都是要交「萬歲稅」、「千歲稅」的。
縱使金額並不算太大，不過一二十文錢，但是對於土裡刨食的百姓來說，那可就不少了。
按照正常一戶三代人，起碼也有七八口子了，一回就要交上一百文錢。
一年這種生辰壽誕來個幾回，還有當地官員的一些黑心錢，這些就要去掉半兩銀子。
都說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半兩銀子對古人來說，那可真不是一筆小數目。
沒有碾壓的穀子，一斤才能賣兩文錢，這就是兩三百斤的穀子。
放在這會兒，那是一畝多的田產了。
原本田產就是三三四這麼分的，自家的田還好說，那能拿個六成，若是佃田的，那就只能拿三成。
這兩三百斤的穀子，折下來等於每年三四畝地白干。
當然了，這是前朝，本朝苛捐雜稅的情況好了不少，一年大約也就一百多文錢的樣子。
不至於交不出來啊？
季星燃是知道催收的那些手段的，這麼多人都交不出來？季星燃有點兒不太相信。
穆老頭跟茅子升都不敢說話，倒是袁必幽幽來了一句：「這天下黑心的，可不是只有炭。」
有人中飽私囊也未可知。
季星燃震驚，卻又啞口無言。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這種事兒……袁必一點破，她就知道了。
她不是皇帝，管不了大虞朝所有的百姓，聽了半天，最終也只能讓自己暗自留心——以後西寧城上交的稅，不能交得那麼輕鬆了。
要麼拖拖拉拉個把月，要麼就是苦苦哀求少兩成。
不然，一個剛建成沒多久的小地方，交稅交得這麼積極，看上去簡直就是自己站到風口浪尖上，等著別人來收拾呢。
季星燃心裡一凜。
原本還覺得這上朝真是屁用沒有，一來一回耽擱好幾個月，閒得慌。
但現在感覺，政治中樞就是不一樣，朝廷就是朝廷，聽個邊角料都可能影響到以後的事兒。
當下，季星燃收起不恭敬的心思來，認真聽著各個官員的也匯報。
系統也沒閒著，季星燃看不到的，它可以看到，直接投影給季星燃，作為資料存儲起來。
有些官員一報就是一大串數字，聽上去叫人頭疼，系統直接在季星燃腦袋裡弄了個PPT投影，把各項數據都列在旁邊。
等說完了，再來個「總計」跟「平均」。
季星燃感動得淚眼汪汪——好統子！
除了這些之外，還匯報了一些官員的升任調動，不過皇帝並沒有表態，只是讓上奏的吏部官員把摺子呈上去，他有空的時候看。
這麼一折騰就快倆小時了。
季星燃懷揣著學習的心思聽，又有系統幫她提取有效信息進行思考，倒是不覺得時間長。
但等到例行時務跟年節專項匯報完了之後，隨著一個老頭兒的「皇上，臣有事請奏——」開始，朝堂上的節奏就亂了。
季星燃目瞪口呆地看著前方的官員臉紅脖子粗地吵架——
「你放什麼……厥詞！和親這是榮耀！是兩國互通的大使！你這麼說，難道是對前朝長公主表示不敬嗎？」
「我什麼時候對長公主不敬了！我是說，這和親說不定是大遼的詭計……咱們也沒必要什麼都聽大遼的吧？」
「打仗不行！戶部今年不剩多少錢了，眼下年節用錢的地方正多著呢！」
「狗賊！要不是你們貪墨了錢糧，我們至於打仗處處受制嗎？」
「臣要訴忠勇伯家的二公子，當街調戲民女……」
「尼瑪！我兒子做什麼關你屁事！你情我願的，實在不行我叫他把人抬進府不就行了……個老東西！我看你就是因為上次我沒有用你們揚州織造進貢的東西懷恨在心！」
「分明是你假公濟私！」
「是你！」
「是你！！！」
季星燃的嘴張得老大，半晌，她才合上嘴，緩緩扭頭問身邊的鹹魚三人黨：「……現在我們能說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