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女官向楊瓔珞道歉:「……但我後來才知道我想的淺顯了,尤其是知道西遼大戰之後。」
西遼大戰,指的就是那場西寧人犧牲超過三分之一的慘烈戰爭。
連季星燃迄今想起來都會心有餘悸。
她幾乎是死在了那場大戰中,提升了多少體質都沒用,有多少藥物,加上沈慧心的技術都不行,最終還是系統耗儘自己的全部能源才救活了季星燃。
如果沒有系統,她早就死在了那一場戰鬥中。
而更多的人,就是沒有系統的普通人,他們用血肉之軀守住了西寧城。 ✩
方女官的神色肅穆起來:「也是從那時候我們知道,西寧城的存在並不是一個看起來好像能讓人更安全,但卻要耗費大虞無數財力的城,它是真正能夠守衛大虞的城。」
方女官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身後的女官們也都是一樣肅然靜穆的神色。
楊瓔珞的拳頭漸漸鬆開,她垂下頭去,不再說話。
方女官說道:「我們用沙盤推演過,如果那一戰不是西寧城守住的話,我們至少要失去包括宛城、禹城等四座城池。」
「若是真叫遼人得逞了,那就等於往後我們的邊境上,他們可以肆無忌憚地蓄兵養馬,隨時攻打我們了。」
那大虞也就岌岌可危了。
那一戰,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西寧城牽制住了大遼的大將軍石室隆,還有兩萬精銳騎兵。
季星燃此時才開口:「是因為我們先殺了石室隆的弟弟……他弟弟不擅長打仗卻又嗜血濫殺,在大遼境內都犯下了不少事。」
包括欺辱了大遼的尋常百姓,尤其是女子,甚至是一些貴族的家眷,犯了眾怒。
「石室隆為了給他弟弟爭軍功,便會讓他弟弟去打一些好打的地方,好巧不巧,當時剛建成不久的西寧城就是大家眼裡最薄弱的地方。」
但沒想到西寧城只是看起來弱,但實際上卻是一顆銅豌豆,咬不動錘不扁。
楊瓔珞這會兒才抬起頭,傲然道:「石室隆的弟弟都沒能靠近我們西寧城,就被我們一箭給殺了。」
西寧城的預警機制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民兵聯合起來的戰力絕對不低。
所以收拾起那個廢柴來,並沒有費多大力氣,幾乎是毫髮無傷。
最關鍵的是,其實他們根本不知道那是石室隆的弟弟。
方女官也是恍然大悟:「難怪……我們一直在想西寧城有什麼是我們大虞人不知道,但卻引得大遼重兵出擊的理由。」
原來是因為石室隆的弟弟。
季星燃點頭:「不過因為西寧城那場戰爭太慘烈,大家不願意把之前殺了石室隆的弟弟當做什麼功勳來紀念,所以才沒有人提及。」
雖然他們勝了,但還是會有人忍不住想,如果當初認出來那是石室隆的弟弟,沒有當做一般的流寇敵襲,沒有殺了他……會不會石室隆就不會瞄準西寧城動手了?
這樣的如果是西寧城活著的人的夢魘,自然也沒有人當功勳說出來。
方女官跟身後的女官們對視一眼,彼此點了點頭,對季星燃和楊瓔珞鞠躬:「多謝你們守住了西寧城。」
楊瓔珞此時又有些不大自在,哼唧了兩聲:「也不是為了你們……我們也是要活下去的。」
她只是不喜歡被別人當成占了便宜的那個,但也不會去占自己沒有設想的功勳。
季星燃問方女官:「所以從那之後西寧城在京城的風氣就變了嗎?」
方女官點頭:「是,尤其是老欽差去頒旨之後,回來說西寧城的太守任命了一個女官時。」
當初老欽差有多不情願,那朝廷上的輿論就是十倍放大的不同意。
方女官是個說話很直接的人,倒是也不避諱,直接告訴季星燃當時的情形:「另外選一個人去當西寧城的太守,順帶罷黜你,一度在朝堂之上占了上風。」
季星燃挑眉:「最後為什麼沒成?」
她這個太守現在當得好好的,顯然朝堂上的這股風雖然大,但卻並沒有刮到西寧城。
方女官沉默了一下,才說道:「其實這件事我們並不清楚,朝廷里女官人微言輕,我們能上四品就已經是極為不容易了,而且四品物品裡面能當實差的,屈指可數。」
所以,當時女官們雖然振奮激動,但是的確也說不上什麼話。
方女官沒有攬這個功勞。
但楊瓔珞輕輕撞了季星燃一下,示意季星燃去看方女官頭上代表女官品階的宮花。
這群人視為群龍之首的方女官,頭上竟然只是一個六品女官的宮花。
甚至連她身後站著的兩個女官都有一個是五品。
季星燃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只是沒說成而已,但你們應該還是做了爭取的吧?」
方女官笑笑,不欲多說,就準備繼續跟季星燃講述朝堂對西寧城的態度變化——她邀請季星燃來,想要聽到西寧城的事兒,第一步是先拿出自己的態度來。
沒有什麼都不告訴別人,強硬讓別人說的。
然而,方女官不想說,她身後的年輕女官也忍不住了。
兩個女官異口同聲地說:「本來方姐姐已經是我們之中難得升上了四品的,但為了……說了不該說的話,這才被接連貶謫了兩級的。」
兩個女官本來想說方女官為了季星燃說話,當方女官頭也不回,只是右手在桌子上輕輕點了兩下,兩個女官雖然臉上還有些委屈,但也硬生生改口了。
季星燃跟楊瓔珞都是聰明人,又怎麼會看不出來。
方女官不願意在這事上糾纏下去,這對她來說並不重要,如果重要,當初也不會冒險為素不相識的季星燃說話了。
方女官說:「我們雖然出了些力,但是以我們的力量來看,是不足以改變上意的。」
「但最終朝堂上吵得這麼厲害,這件事卻始終沒有推行下去。」
「不僅如此,半個月後皇上發出來的第一道旨意,竟然還是免除西寧城三年賦稅的旨意。」
「但也正因為這樣,朝堂上的反對派更加不安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