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燃抬眼看過去,竟然是中午跟著沈慧心一起編鞋底的幾個婦人。
季星燃遲疑著過去。
幾個婦人原本占了兩棵樹底的,這會兒都起來擠去了一棵樹下。
「小姐,你跟老爺夫人在這兒歇息吧。」
季星燃連忙道謝:「多謝嬸嬸們。」
幾個婦人連忙擺手:「不敢,不敢,小姐客氣了。」
季昌明扶著沈慧心趕了過來。
知道這地方是那幾個婦人讓給他們的之後,都連忙表示感謝。
結果反倒讓那個幾個婦人手足無措。
季星燃說:「爹,娘,那幾個嬸嬸穿的都是麻布的衣裳,可能是下人身份,所以才對咱們畢恭畢敬。」
被流放的三百多人里,穿綾羅綢緞的,只有寥寥四五十人。
大部分人都是穿的葛衫、麻衫,好點兒的才有棉衫。
階層可見一斑。
季昌明也認同了季星燃的這個推論。
「我剛問了,出事兒的是本家第三代的季丞相,季丞相的兩個兄弟,還有幾個兒子、侄子,都已經死了。」
「咱們這一支是從第二代分支的,我原身的爺爺跟季丞相的父親是堂兄弟。」
「我父親跟季丞相是一輩兒的,但已經不是本家的堂兄弟了。」
「分家後咱們就是季家旁支了。」
季昌明說:「關係不算太親近,好歹能保住命,但是也不太遠,所以我那五品小官銜也被撤了,要被流放。」
沈慧心聽明白了:「不上不下正中間,還好。」
季昌明也點頭,悄悄指給妻女看:「看到那邊那幾個人沒?本家的堂兄弟,那可真是死裡逃生。」
這種關係,生死就在皇帝的一念之間了。
一家三口都心有戚戚焉:「還好,咱們還遠著一層。」
這會兒天已經黑了。
官兵們在河邊升起了火堆,倒是也不禁止大家自行去引火。
季昌明就引了火回來,跟季星燃一起找柴火把火堆點起來。
沈慧心身子不好,這會兒坐在地上查看鞋底。
中午才綁上去的藤編鞋底,這會兒已經全爛了。
沈慧心說:「這種藤蔓沒經過蒸煮炮製,水分大,也脆生,能支撐兩三個時辰就不容易了。」
季星燃說:「那我去多弄點兒藤蔓回來,娘你多編織幾雙,放……包里,回頭換著穿。」
季昌明也說:「正好,我這綢衫割都割了,當包袱皮用吧。」
這麼大的太陽,男的也是裡衣中衣外衣的。
這麼里三層外三層,季昌明早受不了了。
季昌明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外衫剝了下來。
沈慧心跟季星燃都笑了。
其實這也是遲早的事兒。
季昌明早就看到有人把衣服脫下來當包袱皮用了。
從中午吃飯開始就是。
盛粥的碗大多數人都還回去了,堆放在籮筐里。
但是少部分老爺夫人少爺小姐模樣的人,都悄悄把碗收起來了。
他們不想跟別人混用碗筷。
所以季家三口也悄悄收起來了。
假裝收進袖子裡,其實悄悄放進了背包里。
雖然背包才40L,但是還挺能裝的。
沈慧心說:「我今天晚上多編幾雙鞋墊子,明天你們都換上。」
沈慧心叮囑道:「千萬別把腳給磨破了,不然感染了沒有藥,可就真的麻煩了。」
季昌明點點頭:「好,慧心你先編,我去找點兒木頭,削個木刺出來,怕晚上不太平。」
季星燃也說:「媽你跟那幾個嬸嬸在一起互相照應著,我去看看附近有沒有什麼吃的。」
沈慧心有些擔憂地看了季星燃一眼,但到底沒有出言阻攔。
他們所在的世界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適應並且成長,才是唯一的希望。
季星燃舉著一根燒著的木頭離開,先去河邊轉悠了一下。
河裡可能有魚蝦。
還有田螺。
不過條件不成熟,最好不要吃田螺。
季星燃走到河邊,才發現河邊有不少人呢。
有人在洗衣服、洗碗,有人在打水。
還有人站在水裡,手在水下摸索著。
官兵的馬車停在營地的外圍。
每輛馬車前面都坐著幾個官兵,一邊吃肉喝酒,一邊冷眼看著這群犯人。
也好。
季星燃心想,至少官兵在外面,能抵禦強盜野獸什麼的。
季星燃沒敢下水。
雖然水裡可能有魚蝦,但也可能有蛇。
她最怕蛇了。
季星燃觀察了一下,終於找到了一個河岸的凹陷處。
這個凹坑上面被水草覆蓋著,但仔細看就能看到下面不是土地,是河水。
季星燃趕緊割了一些藤蔓回去。
感謝老爸給她的多功能小刀。
借著夜色的遮掩,她割得很快。
回到樹下,季星燃也立馬坐下來編織藤蔓。
「娘,我想編個漁網,你教我。」
漁網簡單,交叉打結就行了。
大概十幾分鐘,季星燃跟沈慧心就聯手編出了一張一米五乘以兩米的簡易漁網。
漁網一成,季星燃立刻就叫上季昌明:「爹,你過來幫我一下吧。」
她不確定能不能抓到魚。
但是如果能的話,最好是家人在她身邊。
她可不敢對這種末路的人性太過放心。
季昌明拿著兩根棍子過來幫季星燃。
棍子從漁網邊緣穿插固定,然後悄悄插入河水底部。
到底之後,季昌明雙手握住兩根棍子,用力一頓。
與此同時,季星燃把水坑上面的水草猛的扒拉開。
原本躲在水坑裡的魚立馬往河裡衝去,卻正好被漁網攔住。
「真的有魚!」季星燃興奮起來。
季昌明想起來小時候抓魚的事兒,也來精神了。
鬆開棍子彎腰一撈,一條巴掌大的魚就被扔到了一旁的草地上。
季昌明還要再撈,卻突然聽到女兒的尖叫:「放開!這是我們的魚!」
季昌明抬起頭來一看,一個穿著葛衫的男人想搶已經被季星燃摁住的魚。
「滾你媽的!敢動我閨女!」
季昌明直接拔出棍子,狠狠抽在葛衫男人的背上。
葛衫男人吃痛,一下子趴倒在地。
季星燃鼓起勇氣,一腳踹在他的腰上:「你是什麼東西!居然敢搶東西!你當這裡沒有王法了嗎!任由你做強盜,搶別人的東西?」
季星燃別的不會,趁火打劫,混淆視聽還是會的。
她是故意這麼說,以提醒其他人——這個人現在敢搶她的東西,以後就敢搶別人的。
有一個算一個,都逃不過。
果然,季星燃這麼一說,其他人也都紛紛看過來,臉上帶了嫌惡之色。
「下三濫的東西!真當沒人管得了你了!」
葛衫男子寡不敵眾,被人唾沫石子地一番攻擊,鑽進林子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