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昌明話音未落，人已經進了家門。
沈慧心提醒他：「關好門，空間裡的東西都拿出來了。」
原本內院二道門鎖得死死的，就怕無意之中讓人撞見了。
季星燃出事兒之後，沈慧心跟季昌明也顧不得那麼多，好在包嬸她們守家守得嚴，只讓魏三郎跟季富庭季雲台趙夫人等人來過，這些人人品過得去，並不會多看多說什麼。
現在沈慧心總算是活過一點兒來了，也有精氣神吩咐季昌明善後了。
季昌明連忙反身把門鎖好，這才一頭扎進來，急切地問：「燃燃醒了嗎？」
「沒有」，沈慧心搖頭，伸手試了試季星燃的頭，臉上露出了連日以來唯一稍稍鬆了口氣的表情，「但是體溫已經降下來了，先前還是測的41°，額頭上全是汗珠，毛巾敷上去都感覺燙手。」
溫度自然不至於燙手，但是一想到在人身上出現這樣的高溫，便讓人摸著都覺得心顫。
沈慧心說：「現在已經降到39°2了，雖然還是很燙，但是比先前已經好很多了。」
季昌明默默坐下來，摸了摸季星燃的手：「唉，雖然知道是奢望，但還是以為燃燃很快就能醒。」
沈慧心微微搖頭：「不會的，那個……系統給燃燃的東西，從來沒有這樣超過禁制的，燃燃傷成這樣，好也是慢慢好的。」
但沈慧心身為醫生，就算現在用不了那些需要電帶動的分析儀器，也能夠通過體表特徵看出來季星燃的狀態。
季昌明坐在床邊，以往強幹的一個人，看上去消瘦了許多，他凝望著女兒昏睡的臉，苦笑道：「也不知道燃燃醒來之後會不會覺得我們這做爹娘的太衝動了。」
那系統可是比江山更令人心動垂涎的東西，但他們說捨棄就捨棄了，他們倒是不在乎失去這些，但人之常情，過了最兇險的時候，思慮便會更多。
沈慧心沒說話，其實她比季昌明還先感受到沒有了空間跟系統是什麼體驗。
原本季星燃購置在空間家裡的各種家用醫療器械，甚至包括氧氣交換機，透析設備，如今因為失去空間，沒有電，全都淪為了一堆廢鐵，起不上半點兒作用。
沈慧心給季星燃連的心率心電測試設備，也在那一瞬間全都失效了。
沈慧心垂下頭，說：「從打仗開始藥物資源就在大量消耗，我現在手裡剩下的也不多了，對別人，我只能夠保證他們度過危險期，之後就算要休養一年半載，要慢慢去熬，我也管不了了，我手裡的這些藥，得為燃燃留著，得為我們一家三口留著。」
季昌明半點兒都沒有不同的意見：「是該這樣。」
他們問心無愧，已經做了許多許多了，他們從不自認是什麼捨己為人的聖人，以前有系統，有金手指，或許做的還要多一些。
現在沒有了這些，便要為自己打算了，三個現代人怎麼在古代活下去，不容易的。
……
季星燃的狀態一天比一天好，身上的傷口也開始有恢復跡象了，沈慧心因此高興得不得了。
「我就知道，燃燃那麼信任那個系統，它一定不會騙我們的！」
季昌明也充滿希望：「按照現在的情況看，應該頂多還有十天半個月燃燃就能醒了吧？」
沈慧心笑道：「用不了那麼久，一個星期就行！」
季星燃果真在一個星期之後醒來了，只是人雖然醒過來了，但思維卻十分遲緩，喊一聲爹娘，喝兩口水或者粥，就又昏過去了。
但即便只是這樣，沈慧心跟季昌明也高興不已。
只是，他們現在開始擔心要怎麼跟季星燃解釋系統的事了。
……
在西寧城逐步恢復正常，開始有一些興旺熱鬧景象的時候，季星燃終於全然醒了。
季昌明跟沈慧心坐在床邊，一個手裡捧著藥和水，一個手裡捧著粥，十分愧疚。
「燃燃……這件事是爹娘對不起你，沒有徵求你的意見……」
季星燃愣愣地看著爹娘，輕輕搖頭：「那種情況下，你們怎麼徵求我的意見？」
「再說了……我還可能有別的意見嗎？」
如果換成是季昌明或者沈慧心其中任何一個人命懸一線，只能在保留系統跟保留性命之間二選一的話，她也會毫不猶豫地做出跟爹娘同樣的選擇的。
她只是……只是沒有想到離別來的這樣突然，甚至沒能跟系統告個別。
就算它會離開，她也覺得應該好好告別一場的。
可是系統沒了就是沒了，季星燃屢屢下意識想要進入空間，想要聯繫上系統，都毫無反應。
那種感覺，就好像身體的一部分從此成為了虛空。
不是斷肢，不是傷口，不是所有能看得見摸得著的「無」，而是真正虛空的，連一點兒氣息都不曾存在的無。
季星燃的眼睛酸脹不已，她怕爹娘看出來她想哭，便趕緊閉上眼睛躺下：「爹，娘，我有點兒累了，我想睡會兒。」
「好，好，你先睡，爹跟娘就守在旁邊，你有什麼事兒就叫我們。」季昌明慌忙說。
季星燃閉著眼睛說：「不用了，爹娘，我已經好了，只是精力有些不濟，你們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吧……沒有了系統，我們一家三口還要活下去的。」
沒有了系統帶來的便利，他們一家三口在這大虞朝，也不過就是蜉蝣三隻，飄蕩無依罷了。
季昌明跟沈慧心對視一眼，雖然無奈，但也知道季星燃說的對，尤其是沒了系統之後，他們的生活只怕又要經歷一次重新適應。
兩人出去了，季星燃也沒睜開眼睛，只是任由眼淚順著眼角往下流。
閉上眼睛哭，就當成自己沒有在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