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奶糖,季星燃就覺得自己的肋骨還在隱隱作痛。
好傢夥,幾年不見,一見面就給她這麼一個大驚喜。
季星燃靠在樹上,有氣無力地問道:「奶糖怎麼會在這裡?」
花生奶奶一邊給季星燃的傷口敷上奇奇怪怪的草藥,一邊說:「是奶糖找到我們的。」
蠻人雖然厲害,但是一向很不喜歡人類的聚居地,涇渭分明,互不干擾。
這一回遼人的突襲發動得十分突然,蠻人並沒有打探季星燃生活的習慣,所以也並不知道。
但是兩萬騎兵橫跨荒原,幾乎踏平許多野獸的地盤,其中就有奶糖跟它的後宮的地盤。
季星燃離開山谷之後,奶糖他們也很少去山谷了。
野獸比人更加直白,感受不到那股平和親近的氣息之後,即便季星燃給山谷里的人留下了奶糖,奶糖也並不很給面子。
後來奶糖就離開了,季星燃也沒找過它。
以前她在的時候,奶糖就常常無故離開。
或者說,它是偶爾想起來了,才會在山谷里住上一陣子,它是屬於荒原的。
騎兵的動靜沒能引起西寧人的關注,但是卻讓奶糖它們感觸清晰。
奶糖被後宮或者後輩叫來,來看看這些殘暴的人類,原本只想報仇,但奶糖卻意外察覺到了季星燃的氣息。
於是奶糖便調頭來找花生奶奶他們了。
季星燃感到很震驚:「你們之間也能溝通嗎?」
雖然她知道蠻人更接近野獸而不是人,但奶糖應該屬於另外一個物種了吧?
花生奶奶笑而不語,伸手比劃了一下它們的信仰符號。
季星燃知道她問不出來什麼了,這個世界並不是她能夠理解的那個世界。
季星燃靠著坐了好一會兒,身上無數傷口鑽心的疼痛才在草藥的作用下略微緩解了一點。
炒米也差不多醒來了,茫然地看著眼前。
季星燃眼睛一酸,流出摻雜著血液的粉色淚水,準備跟大家告別。
「我要回去,雖然晚上未必會開戰,但是這一戰不結束,我就要跟西寧城共生死。」
花生奶奶擔憂地看著季星燃,她是睿智的老人,自然知道季星燃心中裝著多麼大的天地。
季星燃或許沒有過什麼信仰,但她的確是一個有信仰的人。
她永遠知道她要做什麼事。
花生奶奶嘆了口氣,將最後的草藥都抹在了季星燃身上,然後讓瓦剌和奶糖送季星燃和炒米回去。
季星燃看到奄奄一息的炒米,搖了搖頭:「炒米留在這兒。」
可炒米卻四腳並用地爬起來,無聲地走向季星燃。
季星燃心裡難受極了,她伸手示意炒米停下來:「不行,炒米,你再回去會死的。」
炒米盯著季星燃,只蹦出三個字:「你也會。」
良久,瓦剌開口了:「回去吧,我們也去。」
季星燃大驚,立刻拒絕:「不行,你們是蠻人,不應該摻和到人類的戰爭中來。」
瓦剌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神色,他只是陳述自己的想法:「你們的戰爭已經影響到荒原上的居民了。」
季星燃知道,瓦剌說的荒原上的居民,並不是指那些不肯歸順的小部族跟流民,而是像蠻人跟奶糖他們這樣真正屬於荒原的居民。
「可是……」季星燃還是很猶豫。
但瓦剌卻並不理會季星燃說什麼:「我們不怕戰爭,但不能永遠戰爭。」
季星燃愣了愣,還沒明白過來,人就已經被瓦剌扛在了肩膀上,跟炒米一左一右,頭朝下地對視著。
瓦剌一動,兩人下意識伸手捂住自己的肋骨——剛剛已經斷了兩根了,不能再斷了。
而他們身後,奶糖帶著他的後宮,還有幾乎瓦剌部落的全部蠻人,全都跟在瓦剌身後,朝著西寧城全速衝刺。
這種感覺讓季星燃渾身的血都熱起來了,她知道瓦剌他們要去做什麼,忍不住也激揚了起來。
季星燃抽空通過空間跟沈慧心和季昌明聯繫上了,說明了此時的情況:「……我們正在全速回到西寧城,爹你聯繫魏叔叔,裡應外合,打遼人一個措手不及。」
沈慧心的嗓子都啞了,不知道是因為忙碌著急上火,還是哭啞的,她聽見季星燃的聲音,控制不住地呼喚著季星燃。
「燃燃,你還活著……還活著……活著……」
女兒還活著,這是沈慧心心底最大也最卑微的希望了。
無論季星燃變成什麼樣,無論季星燃傷得有多重,只要她還活著就行。
夫妻二人沒有多少時間詢問女兒的境況,他們聽得出來季星燃說話已經是用盡了幾乎所有的力氣。
他們現在能做的,不是繼續消耗季星燃的力氣,而是趁著季星燃還清醒著,按照季星燃說的,聯合西寧城的人,殺遼兵一個措手不及!
季星燃在瓦剌肩膀上顛簸得不行,每一次鼻子都重重撞在瓦剌背上,疼得不行,難為她竟然沒有流鼻血。
倒立的姿勢讓季星燃大腦充血,漸漸有些暈乎,她只覺得這一天非常魔幻,衝擊太大,迄今都不能夠連貫起來。
遠遠看見西寧城的時候,瓦剌就慢下了腳步,他選擇先將季星燃跟炒米送回西寧城內。
他來過西寧城,他知道怎麼走,季星燃給他指了最方便、不容易引起騷亂的路。
這倒不是怕西寧城裡面的人騷亂,而是怕外面的遼兵發覺。
翻牆上城,季星燃雙腳落地的瞬間,直接跪了下去。
瓦剌站著:?
季星燃:「……」
你禮貌嗎?
把我扛了一路顛成這樣,現在還要故意露出這種面對我腿軟下跪十分驚訝的神色來?
幸好早就等在這裡的雙兒等人趕緊衝過來,扶起季星燃:「星燃姐姐!」
季星燃見到雙兒,立刻問道:「我走之後怎麼樣了?」
雙兒快速將一頭蠻牛跟一個蠻人突然衝進人群,如烈風一般撞飛一群蠻人,飛快將季星燃跟炒米帶走之後的事兒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