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能的小螢光燈散發著瑩瑩光芒，映照在一張五顏六色的臉上。
瓦剌沒說話，只是低頭看了看自己腰側的匕首。
「哦，我以為是什麼奸細或者間諜」，季星燃收回匕首，盤腿坐在床上，「你怎麼來了？」
瓦剌只說了一個詞，是花生奶奶的蠻人語。
季星燃明白了：「是花生奶奶讓你過來的？」
瓦剌點頭，季星燃的眼睛適應了黑暗，索性就只用那小螢光球照明，並沒有點燈。
季星燃示意瓦剌坐，瓦剌沒有動，他們蠻人奔跑起來的時候四肢並用，對腰部的負擔並不重，因此也不像普通人一樣總喜歡坐著休息。
季星燃顯然也是想到了這點，她下意識看了看瓦剌的手掌，果然，上面灰撲撲的一層土灰。
季星燃問過瓦剌，知道部落沒事，只是花生奶奶好長時間不見季星燃去蠻人部落更換貨物，所以才讓瓦剌過來看看情況。
寒暄過後，季星燃的關注點變成了：「那你是怎麼進來的？」
西寧城的城牆上如今有民兵跟駐軍交替值守，民兵十米一人，駐軍百米一人，延綿十多里的城防牆上應該是沒有空隙才對。
瓦剌伸手簡單比劃了一下：「這樣，兩下，他們，倒下。」
十米的距離對於蠻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麼距離，瓦剌隨手就放倒了一人。
「那也不對啊。」季星燃皺眉，「不管你能放倒幾個人，他們總有旁邊的人會察覺到不對勁的。」
瓦剌咧了一下嘴：「兩個，我們的人。」
瓦剌跟同伴一起來的，放倒了兩個，然後讓自己部落的人頂替了那兩個人。
夜色深重，只要動靜夠小，是很難有人發現的。
季星燃：「……」
以前蠻人腦子不好用的時候，雖然她體力受限，但還是能夠依靠腦子跟他們打個平手差不多。
現在瓦剌跟花生奶奶明顯是開智了，季星燃都有點兒頂不住了。
瓦剌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外面森嚴的守衛，不過再怎麼森嚴，對於他們來說，也不算什麼。
只不過蠻人天性不喜歡來到中原人的地界，所以一直相安無事。
不然，真要是他們想的話，他們不管去哪裡都如入無人之境。
尤其是智商提升後的瓦剌。
竟然知道悄悄潛入來找季星燃。
季星燃還是有點感動的：「我們最近一直在跟遼人打仗，很忙，也很辛苦，所以暫時也不會去跟遼人做買賣了。」
季星燃想了想，說：「之前的東西要是還沒賣完的，還有從遼人那裡收來的東西，你們能用的就儘量用，用不了的放著，回頭我再想辦法去取。」
瓦剌搖搖頭。
季星燃：「……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你不知道吧，現在西寧城外幾十里的地方就有遼人，他們要過來不過是一兩個時辰的事兒，隨時都有可能開戰。」
瓦剌盯著季星燃半晌，冒出一句：「不是，帶來了。」
「嗯？」季星燃一時沒反應過來。
雖然瓦剌開智了，但是他跟中原人，或者說跟季星燃的接觸沒有花生奶奶那麼多，所以說話也不利索。
見季星燃不明白，瓦剌朝她招手：「來。」
說完，便輕手輕腳地從窗戶里翻出去了。
季星燃看了一眼窗戶，沒辦法，天氣熱了，晚上睡覺太憋悶了，所以開了窗。
季星燃跟在瓦剌身後，翻出了窗戶，躡手躡腳地走了兩條街，才猛然想起來：「哎，不對，我幹嘛要這麼偷偷摸摸？」
瓦剌聽見她說話，回頭疑惑地看著她。
看到瓦剌那張五顏六色的臉，季星燃沉默了。
「是得偷偷摸摸。」
以前還好，瓦剌他們用的顏料不怎麼持久，雨水沖一衝就掉了，所以大多數時候只是看上去黑黢黢的，並不覺得多怪異。
畢竟好多常年勞作的百姓，風吹日曬的，那臉色跟蠻人也差不多。
但是隨著季星燃提供了染色持久的顏料給瓦剌部落，瓦剌部落里的人現在那都是時尚的弄潮兒，臉上的顏色那叫一個豐富。
季星燃是不介意的，但是如果讓其他人看到了，多少還是會緊張的吧。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季星燃還是只能夠鬼鬼祟祟的跟在瓦剌身後，出了城。
別說，這齣城的路還真挺不容易的。
瓦剌是憑藉著高超的敏銳感覺躲避開那些巡邏的人，翻牆溜瓦不在話下。
季星燃身手不如瓦剌，頗有些狼狽，好在西寧城的布防是她親自參與的，所以知道什麼地方有巡邏，勉強能夠避開。
一直到了城牆上，瓦剌帶著季星燃從兩個蠻人中間離開，順便揮手想要帶走兩個蠻人。
季星燃趕緊攔下：「別，還是等我回來的時候再讓他們替換下來，不然現在大半夜的鬧出動靜來，估計整個西寧城都要醒了。」
瓦剌不大明白這裡面的因果關係，不過既然季星燃讓族人繼續守著，他也就沒說什麼了。
不管什麼時候，季星燃在瓦剌部落里都有著不同尋常的地位。
兩人一直出了城，瓦剌才帶季星燃到一處小樹林裡，給季星燃看他帶來的東西。
全都是跟遼人交換的東西。
瓦剌他們並不知道除了食物跟毛皮以外的東西有什麼用，比如那些亮晶晶的寶石，或者摔碎之後會露出黃澄澄金砂的石塊。
但季星燃之前不辭辛苦地去草原上跟遼人交易，花生奶奶他們覺得季星燃肯定是需要這些東西的，所以，這陣子季星燃沒去，花生奶奶不放心，就讓瓦剌帶人把東西給運過來了。
季星燃看到這些東西，心裡有些感動。
蠻人傻乎乎的，但是一旦被他們當成自己人了，就會獲得最純粹最誠摯的感情。
也是這種感情，讓季星燃一直不願意讓蠻人摻和到戰爭當中來。
季星燃已經從很多地方知道，這一大片荒原之所以是大虞大周大遼的三不管地帶，就是因為這裡有著體質強悍彷如獸人一般的蠻人。
蠻人雖然並不擅長智謀，但是它們強悍的體魄讓它們當之無愧地成為荒原上的霸主。
哪怕是舉國之力，只怕都難以撼動蠻人的絕對優勢。
而現在，這荒原上的蠻人，有一撮是季星燃的朋友。
季星燃看著示意她趕緊把東西收起來的瓦剌，心裡百般糾結。
到底……要不要讓蠻人幫忙，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