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帶了好幾片金葉子,但是不能跟季雲台一樣傻乎乎地拿出來。
最後,他是跟田旺一起摳出來的。
只是表情沒有那麼痛苦而已。
他先前已經給了一顆珍珠官兵,換來這個機會。
現在把零碎的銀子湊一湊,又加了兩根金線,勉強算作五兩。
田旺是一邊摳銀子,一邊心裡暗罵這群官兵:老子辛辛苦苦從那些個無能的老爺夫人手裡弄來的銀子,轉臉就給了你們這些傢伙,心比老子都黑!
但罵歸罵,田旺還是掏出了銀子。
可見對他來說,五兩銀子也還是拿得出來的。
季昌明摘下鐐銬的一瞬間,感覺自己都不會走路了——有點兒飄忽。
這感覺,太舒爽。
沒有了十多斤的鐐銬,幾人走路都帶風。
下了山再走十多里地,就隱隱可以看到房屋了。
稀稀拉拉的房屋,一直延伸到城郭。
官兵拿出路引,守城的官兵查驗了幾人的身份特徵,予以放行。
季昌明留心查看了一下。
那路引上蓋了好多不同的印章,寫了人的姓名、籍貫、身量體長樣貌特徵等等,每個人後面還跟著六個同鄉、里人作為連保證明。
連紙張都是帶暗紋的,粘在薄木片上,用布料包起來的。
這玩意兒還挺有技術要求的。
進了城,大多房屋都是一層的,青磚黛瓦,也有黃色的土磚屋。
來往的路人大多穿的綿綢跟葛布、麻布。
穿錦緞絲綢的,人數不足十分之一。
大致就是現在普通城鎮的階級劃分了。
季昌明他們跟著官兵到了一處驛館,交了牌子,驛館的人就匆匆忙忙去準備東西了。
官兵們吩咐季昌明他們:「今天晚上大家都住通鋪,各自出錢,沒錢的住馬棚。」
這個是自然,大家都掏錢。
唯一讓人詬病的是,驛館才收十文錢一個人,不包食水,官兵找季昌明他們收一兩銀子。
嘖。
驛館跟商鋪都是有合作的,東西不多時就準備好了。
季昌明幾人就開啟了苦力模式,把十多袋大米跟番薯、土豆、玉米、蘿蔔、南瓜、冬瓜,曬的乾菜之類的東西,一袋一袋扛到馬車上,鋪平。
還有半扇羊肉,兩個蹄髈,跟一麻袋鹹魚干,並兩壇酸菜。
這是官兵的伙食。
然後再在上面放上十幾袋子黑面菜糰子跟黑餅子。
這是犯人的伙食。
不管是從質,還是從量上來說,都天差地別。
形勢比人強啊。
季昌明感慨了一下。
好一輪腰酸背疼下來,東西終於搬完了。
季昌明出了一身汗,心想好歹可以休息了吧。
結果就發現兩名官兵抱著胳膊站在一邊。
一旁驛館的商家的人也站在一旁。
沒人說話。
季三先生等人有些茫然。
季昌明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明白過來——合著這官兵買東西沒給錢啊!
季昌明試探了一下問商家:「勞煩問一聲,這一車東西多少錢啊?」
官兵的身形立刻鬆懈下來,胳膊也放下來了,輕鬆地靠在馬車上。
商家陪笑道:「糧食跟乾菜五文錢一斤,蔬果兩文錢一斤,鮮肉三十文,魚乾二十五文,酸菜……黑麵團子是驛館的,給官爺抹個零頭,一共十五兩銀子。」
好傢夥,不便宜。
不是說東西。
是說官兵先前黑的錢。
季昌明大致估算了一下,這裡的一文錢大概相當於現代的一塊錢,購買力略有浮動。
比如上輩子普通大米三塊錢,貴的才五塊錢。
而住店通鋪只要十文錢,但現代最差的旅館也不會只要十塊錢。
略有差別,但大致能理清。
這麼算下來,剛才他們四人解鐐銬,一共給官兵押了兩萬塊錢。
這一車東西才一萬五。
(架空朝代,大家大致理解就行,不接受細節槓,謝謝了。)
問完價,季昌明已經明白了,當下就問季富庭等人。
「官爺護送我們行路已經很辛苦了,咱們也該為官爺出一份力,橫豎這些東西買來咱們也都吃的,不如這錢就……」
大家分擔了。
季富庭是無所謂的:「掛帳就行。」
季三先生略有些遲疑。
他手裡還有些錢,但是沒有預備這一茬。
田旺的臉色更加是難看,他比季昌明幾人更窮。
季昌明見狀,想起臨出發前,女兒悄悄叮囑他的話——
「爹,出門在外,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你……可以試試別那麼省銀子。」
季昌明當然知道自己閨女。
事出有因她才會跟自己這麼說。
但是又不十分肯定,所以才撓頭讓他自己辦。
季昌明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二十多年,眼光毒辣,心思敏捷。
只在幾個念頭之間,他就決定了——
他一副思索為難的樣子道:「罷了,大家出門在外,都有些為難,小弟我這裡還有些保命的銀子,此刻便先幫幾位兄弟墊上,可好?」
幾人都連忙說好。
季富庭說:「你先墊著,等到了荊石道……自有你的好處。」
季昌明笑著應了。
季三先生滿臉的羞愧:「昌明兄,難為你了,日後我必想辦法還你。」
季昌明拱拱手,笑一笑,不放在心上。
季雲台這樣的人,雖不能稱為大儒,但也是有名的先生,門徒是很多的。
還沒到絕境,總會有些關係本事的。
唯獨田旺,跟得了什麼大便宜一樣,興奮不已。
直接上來跟季昌明勾肩搭背的:「昌明兄果然大方,放心!以後有能用得上我的,你儘管開口!」
田旺話說得熱鬧,但隻字不提還錢的事兒。
季富庭跟季雲台都皺起了眉頭。
他們倒也知道今時不同往日。
但田旺這……誰跟你兄弟兄弟的。
昌明兄那是跟我們稱兄道弟,你也好意思喊昌明兄?
兩人心中不悅。
季昌明什麼都沒說,只是把身板站直了——他一站直,矮瘦的田旺就搭不住他的肩膀了。
手臂滑下來。
挽著季昌明的胳膊。
就……感覺甚是怪異。
田旺自己嫌棄地收回了手。
兩個大男人,挽著胳膊不像樣子。
季昌明露了一回富,把身上的金葉子碎銀子掏出來。
該稱的稱,該絞的絞。
戥了十五兩銀子,讓商家拿走了。
驛站的小二也還站在那兒。
不消說,也是等銀子的。
官兵說的是大家一起住通鋪,但季昌明還是問驛館有沒有別的房間。
最後敲定了一個五人通鋪房。
擠擠能住下六個人,也算是單間了。
加上食水,一共四百文錢。
還算公道。
季昌明很認同季星燃說的話——能用銀子解決的問題,就不算是問題。
就衝著四百文能夠在驛館舒舒服服地洗個熱水澡,踏踏實實地在床上睡一晚上,也值了。
就是這露財露得有點兒忐忑,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在山上棲息的季星燃也一樣,一天都在想這事兒。
這都快零點了,不知道老爹找沒找到露財的機會。
就在父女倆各自忐忑的時候,官兵帶來了【今日宜露財】的黃曆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