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好歹裡面還是經過清理的，地面平整過，沒有什麼溝壑和土丘，野草跟歪脖子樹大多也清理了。
但是西城就不一樣了。
李四他們驚訝地看著荒涼的西城，昨天晚上的興奮蕩然無存。
李四抓著王小武的胳膊，聲音里都帶上了哭腔：「不會吧……難道昨天晚上的景象都是專門為了糊弄我們的？這什麼地方啊？到處都是亂石雜草，比我們黃楊縣城外的亂墳崗子還荒涼！」
「昨天那個雙兒姑娘不是說到了西城野地就好了嗎？這就是他們說的……好？？」
任是誰都沒辦法把眼前的景象跟好聯繫在一起吧。
王小六也不復昨天的興奮，又變得緊張不安起來，緊緊抓著哥哥的手，不敢亂跑。
王小武就這樣左邊一個李四，右邊一個王小六，拖著他們，跟上了耿老闆他們的隊伍。
確切地說，是跟著最前面的季星燃。
才走出沒多遠，王小武他們就聽到身後傳來了熱鬧的聲音，回頭一看，頓時驚呆了——烏泱泱的人群都從東城裡湧出來了了，跟在他們後面走著呢！
那些人離著王小武他們還有一段距離呢，但是歡聲笑語的動靜大到王小武跟李四他們都聽得清清楚楚。
仿佛他們要去的是什麼好地方一樣。
這……西寧城的人到底有什麼癖好？
那麼乾淨整潔寬闊明亮的城裡不待，喜歡跑到這亂墳崗子裡玩兒？
王小武他們惴惴不安地跟著隊伍，一直走了十多里路，才終於看到了房屋的蹤跡。
兩排整齊的竹屋，掛著各式各樣的招牌，賣著各種各樣的東西。
最前頭的季星燃勒住馬，回頭笑道：「第一次來咱們西寧城的夥伴們，都可以逛逛咱們這商業街，別怕，放心大膽地逛，想看什麼就看什麼。」
「一會兒雙兒會給你們每個人發十文錢，給你們花的，不用還，隨便你們想買什麼，要求就是一定要花完，明白嗎？」
王小武：「……」
話能聽懂，但事兒是真不明白。
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地方，隨隨便便給外來的新人發錢，然後還要求別人一定要花完……就是白給錢人家花？
連年幼的王小六都露出了匪夷所思的震驚來：「哥哥，他們為什麼給我們錢？」
王小武：「……我也想問。」
季星燃帶著耿老闆他們去談生意了，有了上回的經驗，耿老闆他們這一回按照季星燃的要求，帶了不少貨物過來，種類特別多，幾乎是把能想到的都帶過來了。
季星燃要的量不多，但是什麼都要一點兒。
耿老闆他們將這個要求理解為，西寧城什麼都沒有，所以才什麼都要一點兒。
完全沒有往別的方面，比如混淆視聽什麼的方向想。
這邊王小武他們十多個人老老實實等在原地，雙兒去了一間竹屋，不多時就從裡面出來，手裡拿著個小簸籮，小簸籮里有一串銅錢。
李四張大了嘴：「真發錢啊？」
真發。
雙兒已經從前面開始了，給每個人數了十文錢：「這錢不用留下，就今兒，想買什麼買什麼，想吃什麼吃什麼，不許剩下，要是買的多了，就自個兒添補。」
等走到王小武兄弟面前的時候，季雙兒笑了，給他們數了二十文錢，還多說了一句：「季雲很喜歡吃包子鋪的糖包子，小六一會兒去試試。」
糖包子？
王小六的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
糖跟包子，簡直就是這世上最好吃的兩種東西了！居然還能做到一起去？
王小六渴求地抬著頭看王小武，王小武無奈：「好，一會兒我們去打聽打聽。」
季雙兒發完錢，並不跟著他們，許他們自己逛：「西城野地集市就這麼一條街，所以也不用擔心走丟什麼的，各個食肆里都有桌椅板凳，這家買的東西也能拿去那家吃。」
「不過不許吵架，不許鬥毆，不許偷東西搶東西，一旦被發現的話，輕則報官坐牢，重則立刻逐出西寧城哦！」
李四：「……雙兒姑娘，你是不是說反了啊？」
怎麼這雙兒姑娘跟那官兵一樣，說話都奇奇怪怪的。
季雙兒往這邊看了一眼，笑道：「沒說反，現在你們可能不明白，但是也沒關係，照做就行了。」
雙兒離開後，王小武的手微微有些發抖。
他手裡是二十枚銅錢，放在手裡竟然有種沉甸甸的感覺。
他在黃楊縣受苦受累幹活，都沒掙到二十文錢，現在來西寧城了，啥也沒幹呢，就白得了這麼多錢？
李四已經興奮起來了，拉著王小武跟王小六就往旁邊香噴噴的食肆里去了。
「走走走！咱們看看去！這錢不花白不花，剛才雙兒姑娘可是說了，不花完的話還會給收回去呢！咱們這就去花個痛快！」
王小武聽著這話，隱隱覺得季家這舉動，似乎是在鼓勵他們花錢似的。
但是……為什麼呢？
王小武三人先進了包子鋪，王小武給弟弟買了一個剛才季雙兒說的糖包子。
兩文錢一個。
李四也買了一個，忍不住道：「西寧城的東西好似不怎麼貴呢。」
尋常人都會覺得窮家富路，覺得外面的東西比家鄉的貴。
他們這一次走這麼遠來西寧城，結果西寧城的物價竟然還比黃楊縣便宜一些？
那耿老闆他們靠什麼掙錢？
王小武有些疑惑，不過這疑惑只持續了一會兒，因為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糖包子給奪走了。
包子的外皮鬆軟彈牙，足有巴掌大的一個，還冒著熱氣。
王小六小心翼翼掰開包子，立馬驚叫一聲——飽滿滾燙的糖心流到了他手上。
王小六急了：「哥哥！哥哥！」
王小武趕緊接過包子，王小六又是心疼又是興奮地舔著自己手上的糖汁兒，眼睛裡閃閃發光：「好甜！哥哥！真的是糖哎！」
王小武當然知道，因為他拿著包子，那股子糖汁兒的味道，直往他鼻子裡鑽。
挨過餓的人，最忍不住的就是兩樣東西了——肉，和糖。
王小六吸溜完自己手上的糖汁兒，不肯吃獨食，要跟王小武一人一半分那個糖包子。
王小武沒忍住，答應了。
兄弟倆沒敢找位置坐，就站在大街上，一口一口地吃完了那個糖包子。
李四也站在旁邊，幾口下肚，二十來歲的一個大人，也忍不住學起了王小六舔手指。
一邊還回味無窮地說道：「這包子的味道真是不錯啊，太好吃了，我要是能在這裡找到活兒乾的話，天天都來吃！」
天天都來吃？
王小武愣了一下。
他好像明白季家為什麼給他們發錢了。
先養大他們的胃口，然後他們就忍不住要在這裡花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