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分為兩種,一種是居住,一種是暫住。
目前暫住是不成問題的,竹屋大爺已經開始按照季星燃的要求在新開拓的土地上建造新的屋子了。
這些屋子以後就會成為來往客商暫住的驛站,還有來西寧城學藝的人的住所,但這還遠遠不夠。
十萬人,只怕整個大虞的商隊都沒有十萬人。
還是得學藝的人身上下手。
季星燃想起來上輩子老爹企業里的不知道從哪兒東拼西湊來的一段企業文化標語——來了XX,以司為家。
老爹雖然搞商業算是個奸商,但是對手底下的人還是蠻好的。
在普遍比較苛刻的職場環境裡,老爹在娘親的建議下,在辦公樓里安排了母嬰室,宿舍里安排了夫妻雙人間之類的,以便於員工留下來。
季星燃覺得,她經營西寧城,完全可以借鑑這一套嘛!
老媽那邊的單位那就更別提了,大學有對口的幼兒園、附小、附中,然後單位只要有條件,還可以安排教職工的家屬入職後勤部門。
一旦解決了員工的後顧之憂,留下來的人不就多了嗎?
季星燃認真採訪了季昌明和沈慧心一天,下定決心抓人了——她要設置一系列的措施,讓來了西寧城的人,就再也不想走了!
……
王小武牽著弟弟,背上背著一卷草蓆還有一床破褥子,緩緩走出村落。
弟弟王小虎想要回頭看看村子,但王小武卻沉聲道:「不許回頭!」
王小虎忍住了,沒回頭,茫然又無助地問哥哥王小武:「哥哥,我們真的要離開村子嗎?」
王小武點點頭,卻沒說話。
今天他去城裡干苦力,別人欺負他面生,年紀又不大,只肯給他十文錢的工錢。
十文錢真的很少,黃楊縣城進城是要交錢的,一人五文錢。
扣掉進城費,他就只剩下五文錢了。
五文錢連填飽他跟弟弟的肚子都不行,但好歹能夠讓他們撐著活過這一天。
結果他辛苦幹了一天活,到了日落結帳的時候,人家死活說他幹活乾的不好,偷懶了,只肯給他八文錢。
八文錢,再扣掉進城費,就只剩下三文錢了。
王小武幹了一天活,必須要吃東西,不然明天就沒有力氣幹活了。
可是弟弟正是長身體的年紀,小小的身體,不大的胃,卻連一頓飽飯都沒吃過。
王小武跟人理論了半天,並不覺得跟別人同樣搬運了一整天的貨物的自己有什麼地方乾的不好的。
況且,他跟一起幹活的人打聽過了,人家一天都是三十文到五十文的,三十文的通常都是老頭,像他這樣年輕力壯的,都是五十文。
這個管事起碼吞了他幾十文錢,到現在,還要剋扣他所剩無幾的工錢,他不願意。
爭論間,他直接戳穿了對方的苛刻。
最終以對方把八文錢扔到地上,惱羞成怒地警告他:「這麼不識趣!以後不要再來了!再來我也不會用你的!」
王小武很生氣,但是一同幹活的人們勸說他:「算了吧小武,你是才落到咱們這裡來的,也沒個擔保人,沒有個戶頭,沒什麼人會用你的。」
「李管事就是見你這樣,所以才剋扣你的工錢的,你先別衝動,攢點錢,到時候去官府立個戶,在黃楊縣城落腳了,就會好了。」
有些年輕的苦力也一邊啃著窩頭一邊說:「是啊是啊,我剛來做的時候他們也欺負我,一天只給我三十文錢,後來我才吵到五十文的。」
對於普通百姓來說,想翻身真的太難了。
窮人一輩子就是窮人,要賣命掙錢才能夠勉強餬口,但是賣命的過程中又容易積攢病痛,將來又要看大夫抓藥……
除了咬牙撐著,沒有第二條路了。
最終王小武默默撿起了七文錢——剩下的一文,他找不到了。
或許就在某個工友的腳下,但是他已經沒有力氣跟時間去一一翻找了。
他們說的對,胳膊是擰不過大腿的,他眼下最要緊的是要跟弟弟落戶在這裡。
有了戶籍,才算是個人,沒有戶籍,那就是流民。
雖然……他們的確也是流民,無家可歸。
王小武帶著兩個最便宜的黑菜糰子匆匆趕到他跟弟弟落腳的村落——他們就住在村外的破廟裡。
然而,王小武卻沒有看到弟弟的蹤跡。
這讓王小武幾乎嚇掉了魂。
他們是這邊境上的普通百姓,從前也是有村子的,但是邊境上馬匪蠻人不少,戰亂不斷,去歲,他們的村子被人燒殺掠奪一空,他們的爹娘家人也葬身在了那場屠殺當中。
王小武帶著弟弟躲進了僅能夠容納一人的地窖里,爹娘爺奶留在了上面,被強盜殺死也沒吭一聲,沒透露半點兒兄弟倆的蹤跡……
村子被燒光了,強盜們在村子的廢墟上喝酒吃肉,大聲談笑。
王小武趁夜帶著弟弟離開,自此,就成了沒有家的人。
他們沒有戶籍路引,走到哪裡都會被當做流民對待,小村子不接納他們,怕他們是探子,也沒有餘糧能夠養活他們。
他們一直走了一年,才走到黃楊縣這裡來。
路過的行人看見他們的模樣,扔給他們半個窩頭……王小武決定留在這裡。
城裡他們進不去,只能住在遠離城鎮的村落里。
村落里的人不歡迎他們,他們便落腳在村外的破廟裡。
白天去村里找點兒散活,換點兒剩菜剩飯或者地里別人不要的爛蔬菜,壞果子。
這樣過了半個多月,好不容易才攢到了五文錢進城費。
王小武沒有辦法帶弟弟一起進城,所以只能冒險讓弟弟留在城外,叮囑弟弟一定要躲在破廟的祭台下面,他不回來,不許出來。
然而,現在他回來了,破廟裡里外外,祭台下面,神像後面,枯井裡面……他都找過,卻再也沒有弟弟的蹤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