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寂寥的季三先生沒有學生

  當然了,季·大魔頭·星燃有自己的目標,對著九牛一毛的事兒,根本不在乎。

  反正她的報紙得來也很便宜就是了。

  這麼多人願意買,只要用途不是拿去引火,季星燃都覺得挺好。

  就算是糊牆糊窗戶,多少也能讓報紙有更多展示的機會。

  買報紙的人裡面,還有一位特殊人物,季雲台。

  季雲台本來正在東城抓孩子呢——他不能當先生講學了,但骨子裡的先生血脈又一直在蠢蠢欲動,於是就特別喜歡抓孩子過來,聽他讀書。

  孩子的天性就是貪玩,若是有個正經學堂,有個正經先生,孩子們多少還是會收斂一點,畢竟真要是不學習,光貪玩,先生可是會打板子的。

  若是被先生打板子了,家裡的長輩不僅不會責怪先生,還要反過來罵自家的孩子的。

  但現在麼,沒有學堂,季雲台也不是先生,對孩子們也就沒有了約束力。

  有幾戶人家倒是沒有失去希望,還想把孩子送過來聽季雲台教書,但可惜孩子們不配合。

  有沒有先生的身份,在孩子們心裡的分量可是相當不一樣的。

  因而季雲台每每抓人的模樣,在季星燃一家看來都分外心酸。

  心酸的季雲台跑不過那些頑皮的孩子,好不容易抓到了一個,轉身去抓第二個的時候,前一個又跑了。

  看著孩子們嬉笑著遠去的背影,季雲台落寞地坐在自家學堂的台階上——季昌明勸他開鋪子他都沒開,就留著這塊地方,留著學堂,當個念想。

  季雲台抓不住外頭的人,默默嘆了會兒氣,只能喊自己的小徒弟——甘繼舟。

  當初甘田元一家選擇留下來,但是甘田元讓自己的兒子甘繼舟跟隨季雲台出來,替他服侍季雲台。

  別家的孩子可以跑,但甘繼舟總是得老老實實聽課的。

  只是今天任憑季雲台怎麼喊,都不見甘繼舟的蹤跡,季雲台心裡不由得更加傷感了——連這麼一個沾舊弟子的光才收到的三代小弟子,如今也要離他而去了嗎?

  季三先生本來年紀不大,只是因為學識不低才被人稱之為先生。

  一個體弱先生,一路跋涉過來吃了那麼多苦都沒有喊過一聲,如今卻因為眼睜睜地看著生活穩定衣食無憂的人們再也不願意讀書,而感到哀莫大於心死。

  若是有人此時在旁邊看著,一定能感覺到季三先生的蒼老。

  季雲台低低地嘆了一聲,看了看手中自己憑藉記憶默寫出來的《三字經》、《千字文》,眼神越來越黯淡,手上的力氣也越來越小……那兩本書就快要從他手裡跌落下去了。

  眼看著書本離了手,季雲台卻依舊沒有要抓住的意思。

  抓不住了。

  隨它去吧。

  正這當頭,兩個小小的人影從遠處扎了過來,甘繼舟眼尖,看到季雲台手中的書本跌落,立馬喊了一句:「炒米!」

  他身旁的那個人影飛一般衝過來,趕在書本落地之前,抄起了兩本書。

  甘繼舟這才跑過來,小小少年的臉上滿是狂奔之後的漲紅,好一會兒才喘勻氣,從不情不願的炒米手裡接過兩本書,好好地放在桌上:「還好回來的早,師傅辛苦謄寫的書,可不能掉到泥里了。」

  季雲台下意識低頭,這才看到原來跟剛才那幾個頑皮的孩子在躲閃之間,撞翻了院子裡的一桶水,這會兒地上全是泥濘。

  炒米滿臉的不以為然,甚至還帶著一點兒遺憾——掉下去才好呢。

  掉下去了,季三先生就不會抓著他念書了。

  不然可煩了,也不知道季三先生怎麼了,天天上門抓他念書。

  更過分的是季星燃他們一家人也不攔著!

  季雲台看著自己的兩個小弟子,露出了苦笑:「撿起來又如何……撿得起這兩本書,撿不起人心裡的書……

  「對了,師傅!這個是星燃姐姐讓我帶給您的,您看看!」

  兩個小的根本就體會不到季雲台的心情,只胡亂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來。

  季雲台有點兒意外:「這是什麼?信件嗎?」

  想來如今西寧城裡唯一會用到紙筆的地方,也就是寫信了。

  如果不是因為他偶爾還能幫著人寫幾封家書,收那麼三瓜倆棗的,只怕大多數人早就不願意讓孩子來學習了。

  不能考科舉,那就更不能花那麼多錢供孩子讀書了。

  季雲台心中疑惑,但還是展開了那張紙,有點兒皺,估計是兩個孩子跑動之間弄的。

  用筆奇怪的圖畫,歪歪扭扭讓人皺眉的小字,一一映入了季雲台的眼帘。

  「季氏……商報?拔苗……助長?」季雲台艱難地辨認著。

  他一聲不吭地看完整份報紙,整個人都愣住了。

  如果說上面的商品圖樣跟信息是為了做生意的話,那那副六格連環畫,還有旁邊的成語和注釋,那就是妥妥的傳道授業解惑啊!

  季雲台一時之間都不知道如何張嘴說話:「這、這是……是誰?誰如此……如此大義?」

  「星燃姐姐啊!」甘繼舟非常順溜地說出了季星燃的名字。

  季雲台滿臉激動,抓著那張報紙來回踱步,一會兒低頭看看報紙,一會兒抬頭看看天,一會兒又渾身激動原地跺腳,似發瘋了一樣哭哭笑笑的:「是,是他們了,昌明兄一家……我早該知道的,他們乃是高義之人,只是萬萬沒想到,他們竟有如此大義!」

  如果季昌明在此,一定會勸說季雲台的:「你好歹是個讀書人,誇我的話要變一變形式,不能總誇我高義,偶爾也要夸一誇我玉樹臨風,風流倜儻什麼的……」

  當然了,這些不是重點。

  炒米用胳膊肘撞撞甘繼舟,眼睛跟下巴都在不住地往季雲台的方向用力,嘴裡蹦出幾個字來:「你……你、你師傅!」

  甘繼舟沉下臉來:「你師傅才瘋了!「

  炒米沉默了一會兒,沒有提醒甘繼舟——我師父不就是你師傅?

  兩人蹲下來看著季雲台拿著那張報紙在院子裡跑了一個八百米,這才過來找他們問話:「等會兒,繼舟,你剛才說這份報紙是星燃丫頭特地讓你拿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