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連根拔起!老少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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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王愕然,「啊?哪裡不妥?」

  公孫弘還是慢吞吞的,「大王確定此為手詔?」

  「廢話!我大兄的字,我打小就看,騙誰也騙不了我!假不來的!」

  「呃……手詔固然為手詔,可是,這個用詞,似乎……曖昧了些。閱讀」

  「曖昧?」

  「伊、霍皆為賢臣,伊尹放太甲於桐,春秋所許;霍光廢昌邑王,時人、後人皆無異議,身後,雖夷三族,但他本人,絲毫不受牽連,依舊名列麒麟閣十一功臣之首……」

  「得!我曉得你要說什麼!伊、霍確為賢臣,但一個廢太甲,一個廢昌邑王,不臣也是事實啊!」

  「廢無道,算不算『不臣』,難說的很,難道,以今上的德行,竟自居為太甲、昌邑不成?」

  楚王被懟的一滯,想了一想,「不說廢立,那擅權呢?霍光擅權,是不爭之事實吧?孝宣帝即位時十七歲,霍光死時,孝宣帝都二十三了!照理,孝宣帝踐祚第二年就該親政,算一算,霍光至少擅了五年的權!」

  「不然的話,免什麼官呢?」

  這個「免官」,不是指免霍光的官,而是手詔中免汝南王的官。

  公孫弘並不退讓,「這就是矛盾所在,既為賢臣,又免什麼官呢?太甲沒免伊尹的官,孝宣帝沒免霍光的官!」

  一個緊扣「賢臣」,一個緊扣「擅權」,大眼瞪小眼。

  要說明的是,時間若再推後個三五百年,對於「伊霍之事」的指代,基本不會有什麼異議,但這道何天草擬的手詔,是歷史上第一次正式出現「伊霍之事」的說法,賈午讀的書少,自然不過腦子,楚王讀書不少,但關注點不在此,然到了公孫弘這兒,卻開始摳字眼了。

  不過,這種爭論,不可能有標準答案,完全視乎你的關注點是什麼,以及,你內心希望它是什麼?

  僵持片刻,公孫弘又說道,「還有這個『宣詔』!這個『詔』,照手詔的說法,是宣給『淮南、長沙、成都』三王的;照賈大娘子的說法,『淮南、長沙、成都』三王之外,還是宣給三十六軍的,可是,『詔』在何處?」

  楚王剛說了個「嘿!」就叫公孫弘打斷了,「大王,手詔是給你的,不是給淮南、長沙、成都三王的,也不是給三十六軍的!不能拿手詔當作宣詔的『詔』!」

  公孫弘摳字眼摳的楚王煩了,「大觀!你咋前怕狼後怕虎的?剛到洛陽的時候,你不是這個樣子啊!」

  公孫弘心說,剛到洛陽的時候,我是楚王長史,立了一場大功,我他阿母的還是楚王長史!不過就是「六品視五品」變成了正經五品而已!

  可是,我還是為你好!

  「大王,我不是怕——唉!也是怕!但我怕的是,事成之後,好處都歸了上頭,有屎盆子呢,都歸你一個人頂!」

  此時,公孫弘所顧慮者,也只是「屎盆子」而已,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皇后和何天給「事成之後」的楚王的報答,竟是「借君項上首級一用」?

  公孫弘的話,楚王半句也沒聽進去,轉向歧盛,「豐美,你怎說?」

  歧盛乾笑一聲,「大觀的顧慮,不無道理;不過,在下想的是,事成之後的那個『尚書令』。」

  「嗯?」

  「大王,做了尚書令,還做不做北軍中候呢?」

  楚王一怔。

  介個——

  日!把乃公問住了!

  不比衛將軍、太子太傅,尚書令既非虛銜,更為政府首長,體制上,沒有做了尚書令還兼北軍中候的道理。

  「文武兼資」,體制上有悖,實踐上也行不通,尚書令是要「坐值」——也即在尚書台「坐班」的,沒有同時兼顧禁軍軍營事務的可能。

  除非,像下邳王晃那樣「拱默」。

  如是,我又做啥尚書令?我要的,當然是實權呀!

  本來,衛瓘告老,現在只剩下汝南王一個錄尚書事,事成之後,這個錄尚書事也不復存在,則俺這個尚書令,就成了實際上的宰相——

  一想到這個,楚王渾身都發熱了!

  可若因此而不得不放棄軍權,好像——

  也不大踏實呀!

  楚王躊躇難定。

  歧盛見楚王不說話,再乾笑一聲,「大王想的,或是尚書令、北軍中候難以兼顧,在下想的,卻是這樣一種情形——」

  頓一頓,「大王去北軍,做了幾天尚書令,上頭忽然降詔,說,楚王功高勞苦,封太宰、太保啥的,至這個尚書令嘛,就莫再煩勞了!如之何?」

  楚王心頭一震。

  過了片刻,搖搖頭,「她不能騙我啊!不像啊!」

  這個「她」,指的是賈午。

  歧盛笑一笑,「賈大娘子不負大王,這我相信,但妹妹是否不負姊姊,大王相信麼?」

  「你是說——」

  「大王,咱不說『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啥的,但過河拆橋的事情,您以為,您那位長嫂,做的出來、做不出來?」

  那是——真做的出來!

  楚王急速的轉著念頭。

  歧盛繼續,「如是,咱們就是給他人做嫁衣裳,到頭來,白忙乎一通,除了個上公的虛銜,啥也落不著!」

  歧盛的話,楚王聽進去了。

  半響,咬牙,「如之何?」

  「在下以為,權、位,當緊握己手,黜陟賞罰,不可假以他人!」

  楚王、公孫弘皆目光一跳。

  「豐美,你這話有味道!如何『不假以他人』?」

  「四個字——釜底抽薪!」

  「『釜』何指?『薪』何指?」

  「『釜』者,朝廷也!整個朝廷!」

  「『薪』者——」歧盛獰笑,「賈、郭也!」

  楚王、公孫弘,心頭大震。

  歧盛的小眼睛中,放著狂熱的光,「咱們也不必管,這個手詔,有沒有曖昧,有沒有貓膩——手詔就是手詔,能用就好!或者說,能用一個晚上就好!」

  「咱們也不必管,『宣詔』的『詔』在哪裡——能『宣』、能調動三十六軍就足夠了!」

  「自入洛陽以來,大王可指麾之兵力,從未如此之強!」

  燭光搖曳,歧盛面容猙獰:

  「在下以為,誅汝南後,宜因兵勢,遂誅賈、郭,連根拔起!老少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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