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行險

  不能再從容布局了!

  不為別的,只為衛瑾,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何天不曉得衛瓘已陷溺多深,但汝南王事敗,衛瓘脫不了干係,幾成必然,他為楊芷求情,還有個「尊尊親親」「存亡繼絕」的「大義」在,為衛瓘求情,找不到任何措手處,就是一個亂臣賊子嘛!

  救衛瓘,不是因為他是衛瑾的父親——當然,也是因為他是衛瑾的父親,不過,最根本的原因,是為了救衛瑾!

  汝南王事敗,衛瓘難脫干係,最壞的結果,夷三族。閱讀

  衛瑾寡居,離開夫家,回到本族,因此,若衛瓘「夷三族」,衛瑾也難逃一死!

  自己可能為衛瑾單獨求情嗎?

  換一個人也罷了,衛瑾,那可是皇后的「情敵」呀!

  不對,雙引號可以去了,就是情敵,不折不扣的情敵!

  你同我的情敵勾搭成奸,然後,到我這兒來,為她求情?

  再然後,同她雙宿雙飛?

  你猜猜,以我「險悍」「嫉妒」的脾性,同意還是不同意?

  十有八九,連求情人的腦袋,一併砍了吧?

  這個求情,同為楊芷求情,性質是完全不同的。

  時至今日,阿舞、董猛,猶小心翼翼的替何天遮掩其和衛瑾的交往,為啥?

  所以,要儘快動手,在衛瓘不可自拔之前,一舉幹掉汝南王,在此過程中,想法子將衛瓘摘出去。

  說的不好聽,就是「殺人滅口」。

  衛伯玉當然對不住何雲鶴——

  倒不是說明知女兒同何某交往,還奪了去做司馬某的皇后,而是司馬亮廢后成功,我這個廢后的親信,左右逃不過一個「族」字吧?

  當然,老子無族可「族」。

  不過,看在你是老子未來泰山的份兒上,不同你計較了。

  至於眼前這位雲娘子,以及她那位裝神弄鬼的師傅——

  何以改弦更張、拐彎抹角的向我「出首」,亦不必細究,左右不過觀望風色,看情形不對,乃求免禍罷了。

  或者,兩邊押注。

  如此而已。

  我亦不必感激你師弟,還是前面那句話,司馬亮廢后成功,老子左右逃不過一個「族」字!

  故人?

  故人就是拿來賣個好價錢的!

  至於「將功折罪」——

  你們能替我做什麼?

  做雙面諜?

  算了吧!

  這件事,愈扯愈亂,老子現在要快刀斬亂麻!

  再者說了,我也絕不能以給你們「傳教方便」為回報。

  雲娘子告辭之時,雖一再「不敢勞何侯玉趾」,但何天還是送到了二門,理由是,「畢竟故人難逢,此一別,不知何日再見?」

  雲娘子眼中,波光閃動。

  何天最後一句話,「天高水闊,好自為之!」

  御者揚鞭,車廂內,雲娘子的淚水,慢慢滑下臉龐。

  *

  我已知曉汝南王指使范長生妄言衛瑾「柔嘉表范、貞靜持躬」,此事,要不要告知衛瓘,以及如何告知,何天大費躊躇。

  告知,是為警告衛瓘,懸崖勒馬,迷途知返,立即與汝南王切割。

  其一,哪一天對汝南王發難,還未定——此亦非何天一人可定,還有許多極重要的準備工作要做,在此之前,汝南王方面,亦有進一步動作的可能,也即是說,衛瓘有進一步陷溺的可能,有陷溺到既無法自拔、何天亦無力拔救的程度。

  這種情形,不容出現!

  不然,何天只能「綁架」衛瑾,將她藏了起來,而且,很有可能,一藏就是一輩子。

  其二,大變之夜,不可控因素太多,就像楊駿之誅,事先,又怎想得到,陪進去文鴦、文虎一家老少的性命?

  論「不可控因素」,誅汝南王,較誅楊駿,可能更多,何天的計劃里,這一次較上一次,楚王的角色更重——重的多,可說是核心角色;同時,這個核心角色是個地道的瘋子,隨時可能發癲,而衛瓘又曾因歧盛以及北軍中候的任免得罪過他,哪個曉得,他不會如司馬繇對文鴦那般對衛瓘?

  所以,衛瓘必須提前與汝南王切割。

  這樣,大變之夜的行動,便完全不涉衛瓘。

  如此做法,風險亦不言而喻——

  衛瓘若執迷不悟,必轉頭告知汝南王,則汝南王必嚴加防範,己方無法出其不意、先發制人;先發制人的,可能是汝南王了。

  若無衛瑾,一切簡單的多。

  但,伊人在彼啊。

  何天自嘲:旁人看我,一定以為,此豎子惑於美色,「裡通外敵」,置己方以及主君於不可測之險境——

  該死!該死!

  反覆權衡,何天還是決定行險。

  我到底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我怎可能放棄自己的愛人?

  不可能——

  刀劍加頸,亦不可能。

  而且,即便衛瓘執迷不悟,汝南王也未必就敢「先發制人」。

  何天看的很清楚,汝南王的計算,是個徐徐圖之的布局,即便以弟代兄,也得等到火候足夠了,走「禪位」的路子。舉兵向宮禁?那不成了正經的反逆了嗎?刀劍加頸,楊駿猶不敢為之事,同樣優柔寡斷的楊駿2.0就敢?

  認真計算,在掌握京城內外軍隊上面,汝南王其實還不如楊駿,他的優勢,只在「聞望」;而己方掌握的資源,包括軍隊,卻遠非倒楊之前可比了。

  所以,這個險,我行的起!

  還有,即便發生最壞的情形——汝南王真的「先發制人」,也未必就是壞事。

  因為,如此一來,如前所書,汝南王就成了板上釘釘的反逆,而我目下的計劃中,不同於誅楊駿,誅汝南王,並非以其謀反為罪名,你「先發制人」,倒送給我一個「大義名分」,如是,我就笑納了!

  不再猶豫,就這樣了!

  哦,還得「猶豫」,還有一個問題——

  直接面告衛瓘呢?還是通過衛瑾轉告?

  直接面告,衛瓘必一口否認自己與汝南王勾連——這是不消說的。

  當然,當面一套,背後一套,轉過身去,他還是有可能事實上接受自己的警告,與楊駿切割。

  但若話說擰了,他下不來台——

  畢竟,當面被人打臉——且是被一個後輩打臉,確實很難下得來台。

  還是由衛瑾轉告吧!

  這樣,沒有下不下得來台的問題,彼此心照就好了。

  再者說了,衛瑾也是當事人之一,她也有了解事情來龍去脈的必要。

  就這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