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曖昧難言。

  燈下貓耳晃動。

  巫瑾猛地反應過來,掉頭就要狀作無事關門——衛時一肘子撐在門框上。

  斬斷巫瑾退路。

  房門應聲而關。

  Kingsize大床上，貓耳少年披著浴巾殷勤跳下,嬌嬌柔柔就來給主人拎包。巫瑾一個不慎,手裡裝了兩斤山竹的塑膠袋就被改造人少年搶了過去。

  巫瑾驚悚低頭：力氣真有點大！！

  貓耳少年嫻熟把山竹扔到書桌，向衛時點頭：「這裡沒你事了，接下來有我來伺候主人就好。」

  衛時：「……」

  巫瑾：「……」

  巫瑾瞬間一個哆嗦：「沒沒沒他不是！」

  改造人少年茫然了兩秒,嗖的警惕豎起耳朵：「三個人？！」

  衛時面無表情觀察巫瑾召來的「小貓咪」，桌上皮質票夾露出交易流水的小票一角，鐵證如山，觸目驚心。隨手翻開後，這隻「改造/看家/排解寂寞多功能改造靈長類貓咪」竟然價值260萬信用點。

  刷的還是自己的卡。

  古堡負責人顯然深諳此道,為了方便來往享樂的貴族充帳報銷，特意把商品品目寫到了「餐品/應酬」類別,小類寫了個「刺身」。極盡曖昧暗示。

  衛時啪的合上票夾。

  貓耳少年終於從震驚中反應過來,趕緊自我推薦：「三個人也不是不行。主人我怎麼都可以，做中間件也可、邊角料都行……」

  改造人少年一遍可憐巴巴說著，一遍故意睜圓眼睛，做出惹人憐愛的姿態,要把衛時比下去。不料巫瑾的眼睛也睜的溜圓——被嚇得。

  貓耳少年繼續睜圓。

  巫瑾繼續繼續睜得更圓。

  貓耳少年：「……」這不科學！！然而下一秒他又拿出職業素養替巫瑾排憂解難，對衛時公事公辦：「體檢報告帶了嗎，開始前必須要給主人看一遍，防偽碼給我檢查一遍……」

  衛時一聲冷笑。

  貓耳少年毫無由來悚然一僵,下一瞬連連後退，絨耳都被壓成飛機形狀。只見那位長了個大高個的侍衛隨意脫下外套,露出爆發力極強的壯碩手臂，骨節碰撞咯吱作響。男人神色陰冷，寒氣緩慢冒出——

  貓耳少年極其迅速往巫瑾身旁一貼：「主人，他欺負我！」

  巫瑾嗖的蹦起，往房間最遠處跑去：「誤會誤會！衛哥，他是拍賣會撿回來的——」

  衛時寒氣稍斂。

  貓耳少年趕緊追著巫瑾滿屋亂跑，驚恐喵喵叫：「主人，他好可怕！主人，我的安全詞是『橘貓』，主人他要打我！橘貓！主人！橘貓橘貓！」

  「主人，你親自給我餵了沙拉，我就是你一輩子的喵喵了！主人救我——」

  衛時一頓，寒氣再盛。

  巫瑾趕緊解釋：「沒沒沒喂！衛哥我是清白的——」清清白白一小巫！

  貓耳少年：「主人主人！」

  衛時一字一頓：「滾-出-去。」

  貓耳少年委委屈屈。

  巫瑾匆忙往大佬背後一鑽，替貓耳少年打開門。改造人少年還在矯揉造作眼淚汪汪：「我的神經元中控晶片寫了自毀程序，今晚不侍寢，明天太陽出來就會變成泡沫。主人看過小美人魚嗎，我就是小美人貓……」

  巫瑾被吵的頭昏腦漲，從終端里扒拉出那張拍賣行給他的晶片：「那個，別叫我主人。」

  貓耳少年：「主人人~」

  衛時驀然伸手把巫瑾單手按入懷中，黑沉不吸光的眸子裡泛出寒氣。男人顯然沒耐心和貓耳改造人廢話，按住巫瑾的手臂強有力宣誓主權，另一隻手直直化作手刀就要暴力清人。

  與此同時貓耳改造人瞳孔驟縮。

  隱藏的極好的「本性」被殺氣激出，貓耳少年腦海在突然而來的驚懼下一片空白，畏縮、委頓與仇恨一閃而過，他幾乎確信衛時毫無理由就要結果他，接著猛然閉眼——

  巫瑾終於翻出晶片，長舒一口氣：「伸手。」

  「伸手。」巫瑾再次重複。

  貓耳改造人一頓。

  巫瑾把晶片還給他：「行了，自己拿走吧。你這種改造不多見，後續支持藥物昂貴。要是想領個醫保，出門右轉B8823套房找宋先生，他那裡有有償藥物實驗項目……」

  貓耳少年緩慢接過晶片。

  晶片對於古堡中的改造人，就像是情緒鎖對於R碼基地的人形兵器。

  巫瑾話音未落，驀地一陣勁風飛過。小貓耳竟是拿了晶片就拼命往門外躥，直到跑了十幾步開外才遲疑回了個頭。

  他依然死死捏著晶片，不放過任何一個重獲自由的機會。

  貓耳少年面無表情，瞳仁豎立，站在遠處的陰影里。和巫瑾第一次在籠子裡看到他時一樣。

  「喂，你們叫什麼，為什麼要放了我。」貓耳少年問道。

  巫瑾：「我——」

  砰的一聲。

  衛時殘酷無情關門。

  剛剛糾結起一點點感激的貓耳改造人：「……」接著他憤怒跳起：「關門！關你妹！關你個仙人板板！」

  門內。

  巫瑾口乾舌燥解釋完「拍賣所得」，衛時從購買小票上抬頭。

  「主人？」男人意味不明。

  巫瑾趕緊乖巧：「沒有的事！衛哥你才是主人……」

  衛時：「記著。」

  巫瑾：「哎？」

  衛時：「記著，下次用。」

  沐浴後，兩人躺上舒適柔軟的大床。巫瑾硬是左磨磨右蹭蹭，拖到最後一個才扔了抱枕跑去洗澡。拖著濕噠噠的腳丫子回來時，大佬正在終端通訊。

  巫瑾撩開被子，很快被大佬捉了進來。

  語音通訊例會上，浮空城研究室正在慷慨激昂匯報收繳成果。衛時聲線低沉，偶爾回音，一貫沉穩到不行——

  右手在巫瑾頸椎上有節奏按動。

  巫瑾就趴在白白軟軟的枕頭裡，被大佬按得就差沒哼哼。

  偶爾按的狠了，還會在枕頭裡撲一下。

  套房在古堡的17層，半開合的窗外就是露台和無邊星光——

  嘩啦一聲。

  窗戶被生生砸破一個窟窿。

  「！！！」巫瑾嚇得從床上一個鹹魚打挺。

  衛時暫掛通訊：「嗯，等等。」

  衛時翻身下床。

  露台上，突然冒出的貓耳驚恐收回，貓耳少年大聲嗶嗶：「我怎麼了？這小破城堡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衛時冷漠：「滾。」

  貓耳少年氣恨恨地順著外接管道往露台下爬，巫瑾從窗邊探出腦袋，只見地上幾張不記名卡用皮筋一綁，最上面貼個白條。

  「1.2/170。」

  敢情這貓還是來還債的。

  170萬，東拼西湊還上1萬2。實際上，巫瑾剛刷完大佬的信用卡，古堡就被浮空城迅速收繳。貓耳少年應當還不知情——

  巫瑾還沒開口，貓耳少年已經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不遠處的幾間套房裡，浮空城眾人紛紛走上露台探頭：「那是改造貓？」、「改造人吧？」、「怎麼把衛哥窗戶砸了？！」、「這脾氣哦，嚇死個人」……

  幾米外的空中小花園。

  正在自己給自己舔毛的黑貓看到衛時，慌不迭叼起被扔到一邊的弟弟，佯做兄友弟恭溫情舔毛。直到衛時關上露台里門，才又丟了小黑貓，繼續自己跟自己玩。

  厚重的窗簾隔絕了到處都是貓子的古堡花園。

  燈光昏暗，直到衛時開完會。

  巫瑾已經靠著枕頭睡得十分香甜。

  衛時低頭，補了個晚安吻，關燈。

  凌晨三點，雨水順著窗口被砸出的窟窿撒來，巫瑾突然驚醒。

  貓耳改造人、圍繞私人城堡的改造品墓碑、神經元鎖突然勾起回憶，夢中又是R碼基地，冰天雪地寒氣瀰漫。

  衛時向來需求睡眠極少。巫瑾一抬頭，暗淡光線下大佬帶著平光眼鏡，正在審閱幾分還沒處理的文件。

  巫瑾豎起枕頭，同樣靠在床上。

  衛時無聲安撫。

  巫瑾東一句，西一句扯完剛才的噩夢，終於舒服了不少。於是禮尚往來詢問大佬：「剛才你做夢了沒！」

  衛時嗯了聲。

  夢裡小白兔子被欺負到軟乎乎水汪汪，哭唧唧不停喊「主人」。

  巫瑾見大佬點頭，十分感慨。

  果然夜雨時分，往事易上心頭——巫瑾：「你看我幹什麼！」

  衛時於是轉頭，繼續看文件。

  巫瑾拿出終端，快樂打遊戲。

  衛時：「繼續睡。」

  巫瑾：「睡不著！」

  衛時給他一沓子試紙：「數兔子。每數滿100隻給自己貼一次。」

  2分鐘後，巫瑾給自己貼了一張試紙。

  6分鐘後，再貼一張。

  16分鐘，再來一張。

  20分鐘。

  雨聲細密溫柔，巫瑾墜入夢鄉。

  次日清晨，兩人在古堡前台退房。

  「貴公子&侍衛&小貓咪三人進門，兩人出門，窗戶砸破，剩下一人生死不知」的流言很快傳遍古堡，侍者把行李遞給衛時的時候，胳膊肘子都在發抖。

  這人很可能因為在貴公子面前爭寵殺人了！

  雖然殺的是改造人，雖然改造人在帝國並不算作法律保護下的自然人……

  侍衛長掌心向上，包攬了全部拍賣品的貴公子借力上車。

  懸浮車消失在視野之外。

  「極樂之星」星港。數不清的籠子在浮空城親衛隊隊長的指揮下被搬上星船，剛服役的小士兵換崗下來，正在船艙內絞盡腦汁寫《改造雪豹領養申請書》。艙門關閉，豹貓叼著弟弟慢悠悠走進接駁倉。

  宋研究員最後與衛時道別，笑眯眯向巫瑾揮手。

  「玩的開心！」

  巫瑾高高興興揮手。

  送走浮空城大部隊，巫瑾又和衛時在極樂之星逗留了2天。

  第一天去小吃街吃了7頓。

  第二天在地下拳場訓練區，巫瑾在高強訓練下就差沒散架。

  當天傍晚，夜幕下許多主城區大屏都換上了嶄新的色彩基調，深藍色銀河天文攝影背景下，一把唐刀和一把長劍交疊在一起。

  星塵杯職業逃殺冠軍賽。

  星塵杯決賽在克洛森秀決賽之後，尚有一個月距離。小組賽已經冒泡完畢，這兩天正是表演賽、新秀賽等娛樂賽事的調劑期。

  巫瑾竟是在極樂之星的某個角落找到了白月光的應援海報——

  凱撒以預備役身份站在職業戰隊的最邊緣。

  然而即使是一角也讓巫瑾血液沸騰。

  觸手可及的、真正的職業聯賽。

  傍晚17點。

  巫瑾在大佬的指導下揭下最表層的皮膚偽裝，以第二層偽裝身份登上星船，徹底與極樂之星切斷一切聯繫。

  18點，星船靠岸接駁。

  兩張表演賽貴賓票在「星塵杯賽事」入口檢票完畢，巫瑾一腳踏入碗型競技場——

  能容納整整20萬人的競技場雄偉到近乎炫目，「碗」的底端是選手的殺戮天堂。觀眾密密麻麻在碗壁排布，長達數十米的虛擬應援LED橫幅層層疊疊、被聚集坐落的粉絲們接連打起。

  巫瑾甚至能看到一個不遠處一個蹦來蹦去的Q版凱撒。

  從觀眾坐席，「碗底」一覽無餘。

  每一個座位配備光學自調焦望遠鏡，還有AI輔助系統控制鏡頭在各選手直拍、1號~25號導播選拍之中切換。

  坐席右手是帆布贈品手袋。

  贊助方的GG冊、表演賽的背景介紹、選手資料和隨票贈送手信一一精美封裝。

  台上驀然一陣轟動！

  所有觀眾如潮水般紛紛站起，向著即將出場的勇士致敬。主持席位上，話筒前的控麥者暫時空缺，緩緩上升的水台中央卻有端坐的交響樂隊為即將英勇鏖戰的選手奏樂！

  帝國賽區，第一號種子戰隊「北方狼」7位正式役隊員身披隊旗走出。

  歡呼、掌聲微微停頓，接著著了魔一般躁動狂熱——

  巫瑾目眩神迷，血液沸騰。

  他聽到衛時在他耳邊說道。

  「總有一天，你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