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雲站在原地沒動，容釋也好像沒聽到了樓之遠的話一樣。
對他來說，不管是樓之遠還是樓雲都已經死人了，只不過是一個死的早一點，另一個死的晚一點。
「樓雲！快點救我！」樓之遠醜態百出，他剛才多麼高高在上，現在就多麼可憐，「我來找你是有正事！我們的第一波進攻已經失效了！鬼域早就有了準備，他們有一個很厲害的小隊，我們埋在鬼域裡面的那些人必須出動！你要喚醒他們才行！」
樓雲聽著這話，攥著鞭子的手更加用力，發出聲響。
容釋腳步倒是微微頓了一下，不過緊接著，他還是來到了樓之遠的面前，揮下了自己手中的長劍。
樓之遠的腦袋就這麼被容釋給砍了下來。
他看著樓之遠的腦袋，一時之間只覺得自己好不容易才出了一口氣。
這麼多年……
這麼多年……
他怎麼可能不怨？
他曾經那麼耀眼，那麼驕傲。
但是就因為樓之遠，就因為樓之遠，讓那個意氣風發的容釋埋葬在了百年之前。
現在行走在這個世界上的，不過是一具傀儡罷了。
一具想要復仇的傀儡，一具想要守護整個鬼域的傀儡。
這麼想著，容釋正要轉身，但是在轉身的那一瞬間卻感知到身後傳來聲音。
在這百年的光陰當中，他的耳朵是比他的眼睛更靈敏更有用的器官，他瞬間就朝著後方刺出一劍。
「噗嗤——」
血肉被劍刃貫穿的聲音響徹在耳畔。
容釋瞳孔微微收緊，下一秒，他落入了一個懷抱里。
樓雲緊緊抱著容釋，心臟被光明屬性的長劍貫穿讓他痛苦到全身痙攣，他的腦袋搭在容釋的肩膀上，從口中吐出來的鮮血將容釋那早就已經被鮮血弄髒了的衣衫弄得更髒亂。
「樓雲，你要死了。」
容釋平靜地說。
樓雲笑了，「我知道，死在你的手上，我心甘情願。」
「我這條命，百年前就應該給你了。你說的對。」
「樓之遠傷了你的眼睛，百年間，我雖然見不到你，但是沒有一刻想要把他的眼睛挖出來給你。現在他死在你的手上，我的命也交給你。」
容釋眉頭緊皺。
樓雲深深地喘息一聲，說話的聲音裡面已經滿滿的都是痛苦，「容釋，我知道你討厭魔族，所以……從來都沒有奢望什麼。」
「但是你有一句話說的……我很不喜歡。」
容釋垂眸看著樓雲搭在自己腰間的手。
樓雲是瘋了嗎？
他自己喜歡不喜歡，關他什麼事情？
「那就是你說……你說魔族原本就是應該生長在永遠都不見陽光的地方。」樓雲輕聲說，「不是的，其實我們也想要出來看看，也想要看看這能夠見天日的地方到底是什麼樣的。」
「上一次我出來，已經見到了。」
已經見到了。
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笑起來那麼好看的少年。
他在一片叢林裡面逆著光，那一眼，好像是全世界的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容釋沒有握劍的手搭在了樓雲的手上，「我要去殺其他的魔族了。不管你們多麼渴望陽光，你們都不應該將那麼多的人全部都殺害，他們是無辜的。」
樓雲無奈地笑了，但是摟著容釋的手卻更緊了，他接著說，「容釋哥哥。」
「……」
容釋的手微微一頓。
當年，他還不知道樓雲是魔族的時候，樓雲就是這麼叫他的。
但是後來，樓雲在他的面前展露出魔族殺戮的一面，當著他的面殺了他的師兄。
「容釋哥哥，我知道你沒有多少時間了，留下來吧。」樓雲用儘自己全身的力氣去抱緊容釋，「求求你了，容釋哥哥，不要去找那些魔族了，你們鬼域肯定還有其他的準備的，你留下來吧，留在這裡陪著我。」
「我要死了，容釋哥哥。」
樓雲覺得自己的力氣越來越小，他說，「容釋哥哥，剛剛……剛剛樓之遠說的那些……那些安插在你們鬼域的其他的人，我沒有……我沒有喚醒他們。」
「容釋哥哥，留下來吧，陪著我。」
他說著，用儘自己全部的力氣，一口咬在了容釋的脖頸上。
「……」
容釋任由樓雲在自己的脖頸下留下痕跡，下一秒，卻毫不猶豫地將樓雲的手從自己的身上掰開，「樓雲，我不想留下來陪你。」
樓雲呼吸都頓住了。
他看著容釋，不敢想像他都這樣求容釋了，容釋為什麼還要走。
「我留下來，死在你手上的那些人不會原諒我。」容釋說，「我也不會原諒我自己。」
樓雲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我把我的命都賠給你了，這樣你也不願意原諒我嗎？」
回應他的是容釋毫不猶豫抽出的長劍。
「別走。」樓雲忍著靈魂都在被灼燒的疼痛攥住容釋的劍刃，他顫抖著問，「如果……如果是當年，當年那個跟在你身後的樓雲那麼求你呢？」
「……」
容釋眉心微微皺了皺，他蹲下身，看著樓雲的樣子，緩緩開口，「那個時候的樓雲，不需要這麼求我。」
他說，「只要一眼，我會把我有的一切都給他。」
「但你不行。」
容釋又給樓雲補了一劍，「樓雲，再見了。」
說完，他毫不猶豫地離開，留給樓雲一個決絕的背影。
樓雲望著容釋的背影，直到自己再沒有一絲一毫的力氣，才閉上了雙眼。
再見了。
……
鬼域。
接引鎮。
城門頂樓。
身穿黑色衣衫，臉上戴著銀色面具的人似有所感，他朝著樓雲和樓之遠的方向看去一眼，而後發出一聲毫不在意的笑聲。
以為這樣……
主上在鬼域中的那些部署就不作數了嗎？
主上蟄伏多年，這一次出來的時候可是下了死命令的，鬼域，他們魔族是一定要拿下來的。
這麼想著，銀色面具的男人心念微微一動。
他們埋在鬼域那麼久的東西，也該有些用處了。
……
「這些魔族的攻擊力好像沒有剛才那麼強了？」
「好像是！」
「是不是要結束了？！」
防禦陣法中躲著的人無時無刻都在觀察著外面的一切，如果不是他們這邊的情況還是有些複雜，他們肯定直接衝出去了。
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防禦陣法外面，絲毫沒有注意到在他們防禦陣法之內，一個早就已經受傷昏迷的人忽然之間睜開雙眼，臉上露出近乎邪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