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婉原本想旁敲側擊追問原因，對上李十三的眼神，覺得其中滿是憐憫，像是在看即將離去的朋友，而且帶著極度複雜的信息。
「好吧，去你家坐坐…」
如此輕易答應男生的邀請，跟著去人家家裡...
但，李十三那種眼神…太像是在宣判死局了。
即便是雲姨，也還對女兒的情況抱有一絲絲希望，突然遇上這種眼神，讓顧婉覺得內心受到了深度剖析。
公共場所自然不方便談相關的話題，李十三一路只是聊些和學校生活有關的事情。
顧婉隨口有一句沒一句應答著，心中明白李十三要說的肯定不是這些瑣事。
穿過舊城區公園，來到出租屋樓下，二樓有一間出租門口堆著大量新買的日用品。
「那是我家，有點寒酸。」
「我可不會介意哦，當年從顧家被趕出來的時候，住過比這更糟糕的地方…」
顧婉帶著微笑回應，曾經遭遇的災難甚至能當成調侃說出來。
李十三順著樓梯上了二樓，突然想到什麼，趕緊停下腳步。
「你先等一等！」
「嗯？金屋藏嬌怕被我發現嗎？」
「不是。」
李十三一路思考怎麼和顧婉說萬覆的事情，忽略了壺壺和迷唇姐還在出租屋裡打掃衛生。
曾經給顧婉見過龍王蠍，已經夠轟動了，要是給她知道還有其他召喚獸，而且能超遠距離控制它們打掃衛生，不得嚇得神經錯亂，否定自己是個天才。
李十三搶先一步打開門，經歷兩三個小時，房間乾乾淨淨，大量不需要的垃圾被黑色大塑膠袋包裹著堆在角落，沙發上的壺壺縮在殼裡睡覺，迷唇姐也躺在床板上打盹。
收起兩隻精靈，把門口的日用品全都搬進屋子裡，再把幾大袋垃圾搬到樓下垃圾堆丟棄。
顧婉看著李十三上躥下跳忙活，「男生都是這樣嗎？邀請女生到家裡之前才開始拼命打掃屋子。」
「哎喲，你又不是不知道，前一陣子我有半年不在家，剛才請了…保潔公司過來打掃，還買了新的日用品。」
顧婉有點意外，聽青瓷說，李十三的經濟條件不是很好，暑假曾經在蒼文藥行打工，居然能請保潔公司打掃衛生。
而且之前丟掉的草蓆和毯子只是髒了而已，洗洗還能用，也被直接丟掉了，新買的床上用品和日用品檔次不能說頂級，也不會太低。
怎麼看都得是小有些錢的人家作風。
顧婉想到李十三隱藏著3星召喚系靈修的身份，不知多少年沒被人發現，有些底子不奇怪，心中更是產生了濃厚的好奇。
「進來吧…」
李十三忙活一陣後拉開出租屋的門。
顧婉嘴上象徵性說一句打擾了，彬彬有禮跨進門內，沒走幾步停下。
「拖鞋？」
「啊！」
李十三才發現忽略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髒拖鞋全打包丟了，忘記買新的，也沒有一次性的紙杯。
還好壺壺把地板拖得很乾淨，顧婉穿著白襪子大大方方踩進房間。
沒有客人用的杯子，李十三拿碗裝了開水擺在桌上，顧婉忍俊不禁，道了聲謝，小小喝了一口溫水。
「你是不是知道我活不久了？」
顧婉最先開口，一開口就是有點扎心的話語。
李十三反問，「你怎麼知道？」
「因為，你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憐憫，我不需要憐憫。」
「抱歉…」
房間裡能坐的地方只有一張沙發和一張床，兩人並排坐在沙發上，李十三能聞到淡淡的女子香和藥草氣息。
「顧婉。」
「嗯。」
「我前一陣子去了第五禁區…」
「嗯？！」
顧婉大驚失色，一路過來早已能猜到接下去的話題非比尋常，自以為做好心理準備，沒想到蹦出這麼個驚世駭俗的開頭。
「你…在第五禁區外圍接摘草藥的任務嗎？」
李十三微微眯起眼睛，顧婉對獵人任務的熟悉度相當高，否則不可能知道比較弱的傢伙只能在第五禁區外圍摘草藥。
「我…走的地方確實只算第五禁區外圍，但是沒有你說的那麼邊緣。」
顧婉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那…你到了哪裡？」
「穿過地下溶洞，抵達新月山脈。」
「你…」
顧婉的大眼睛不停轉動，「你…晚上睡得好嗎？」
這話里的潛台詞是問，李十三是否沾染了詛咒。
「放心，我沒事，否則你看不見這麼好的氣色。」
「也對，第五禁區的詛咒並非時時刻刻發生，其實挺稀有的，只能說我們當時運氣不好。」
房間陷入寂靜，顧婉即便心中有千萬個念頭想要了解具體過程，卻沒有半句追問，她知道在這個年齡默默進入第五禁區，肯定有自己的秘密，外人不方便過問。
「我進第五禁區的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了這個。」
李十三走向放在角落的行軍包，從中抽出一張用保鮮袋裝著的信件。
「這是給你的。」
「嗯？誰…」
顧婉的話說到一半頓住，透過保鮮袋透明的包裝可以看到信封上寫著名字，有她的名字，還有當年一起同行的夥伴們，最後的落款是萬覆。
一時間，萬千思緒湧上心頭。
李十三感受到氣氛變化，趕緊起身離開，不打擾顧婉。
鋪床，把新買的被單放到洗衣機裡頭洗，各種亂七八糟的包裝袋再次整合。
「嗐…沒想到是這個傻瓜隊長留下來的信。」
好半天，顧婉蹦出這樣一句話，李十三回頭時只看見她的眼睛有些微微泛紅，牙齒輕輕咬住下嘴唇。
原以為至少得哭一下下，沒想到硬生生憋住了。
最厲害的是，顧婉居然沒有拆開信件，她知道自己現在還能控制得住情緒，一旦看了信件的內容，絕對繃不住。
「我能不能問問，你是在哪裡找到這封信的？」
「可以，把你帶回家，全是為了說這件事。」
「哦？帶女生回家，還把床給鋪好了，為了說正經事？」
李十三手頭的動作停下，「你還有心情開玩笑，我就放心了…」
這件事得說到第五禁區的旅途，李十三當然不是為了研究那段天才兒童不為人知的歷史才去冒險的，只是順道發現了萬覆最後停留在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