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樂愣神的瞬間，忽然聽到破空聲，閃電般伸手拽著學徒蹲下。
咻！
一塊細鐵片飛過，隨即更有噗嗤噗嗤的聲音撞在眾人身前的牆上。
好一會兒，常樂帶著人出來，看著一塊塊嵌入牆體的細鐵片和碎瓷片，頭皮發麻。
牆體很厚，細鐵片卻完全沒入。
一旦霹靂火球扔在戰場上爆炸，必然給金人造成最大的傷害。
不論是守城，亦或是攻城，都是利器。
常樂帶著學徒來到大坑面前，看著巨大的坑洞，臉上也忍不住露出驚訝神情。
火藥的配方沒改進，僅僅改變了一道工序，用水攪拌後曬乾，碾碎成顆粒，爆發力卻有著天壤之別。
為什麼？
這是怎麼回事。
常樂腦中有無數的疑問，更對皇帝產生了巨大的驚嘆。
皇帝真乃天人。
常樂心中歡喜，吩咐道：「走，再製作一批霹靂火球。」
當即，他帶著學徒回了作坊，拿出製造鐵球的模具，又製造了一批鐵球，再裝填黑火藥顆粒密封。
這一批製作了十個火球，且常樂把工序進一步梳理，做到了爛熟於心。
又過了一天，才親自去拜訪滕茂實，說了霹靂火球完成的事。
滕茂實很驚訝，更有些難以置信，問道：「老常，你確定爆發力這麼強嗎？」
「確定！」
常樂篤定道：「火藥的威力，在於火球的大小。如果更大一些，威力應該會更大，這必定是戰場上的利器。」
滕茂實也是興奮起來，表態道：「走吧，我們入宮覲見官家。除此外，再帶上兩個霹靂火球，隨時為官家演示。」
常樂順手就從衣袖中，掏出一個霹靂火球，笑道；「您放心，我準備了兩個。」
滕茂實嚇得迅速後退一步，連忙道：「小心些，切莫走火了。」
常樂說道：「尚書放心，沒點火就是安全的。」
滕茂實這才長長的鬆了口氣。
他仍是有些驚悚，因為常樂的描述中，霹靂火球爆炸，十餘丈範圍內，恐怕都沒有能活下來的。
滕茂實帶著常樂一路入宮，經由內侍通報，在殿內見到了趙桓。
滕茂實行禮道：「官家，經過常樂及一眾匠人的不懈努力，製造出了新式的霹靂火球。」
趙桓神色欣喜，問道：「情況如何？」
滕茂實看向常樂，點了點頭。
常樂恭敬道：「回稟官家，霹靂火球現在的殺傷力，和之前的霹靂火球做對比，就是天上地下的懸殊。」
趙桓問道：「能大批量製作嗎？」
「能！」
常樂毫不猶豫回答。
趙桓繼續問道：「目前，知道火藥轉化為顆粒的人多嗎？」
「不多！」
常樂搖頭回答。
話鋒一轉，常樂繼續道：「實際上火藥的配置，是下官親自負責，其他人不知道具體的配方。除此外，火藥的製作方法也禁止任何人傳出，有一應的保密流程。」
趙桓道：「還要加強保密，但凡涉及的人，都必須嚴格控制。」
常樂連忙應下。
趙桓想了想，霹靂火球的問世，也要讓政事堂的宰相們知道。
才能提振士氣。
趙桓吩咐道：「來人，通知政事堂的宰相，以及樞密使种師道、樞密副使宗澤入宮覲見。」
黃經立刻去傳旨。
趙桓又看向常樂，問道：「常卿，在皇城中演示一番，能辦到嗎？」
常樂訕訕道：「官家，霹靂火球威力驚人。在皇城中爆炸，恐怕會造成一定的影響，是否換一個位置。」
趙桓笑道：「皇城不止有宮殿，還有太上皇之前修建的艮岳，那邊荒廢了沒什麼人，我們去艮岳實驗。」
「遵命！」
常樂不再多言。
沒過多久，李綱、吳敏、徐處仁、白時中和楊時聯袂抵達，种師道和宗澤也跟著到了。
一眾人，齊齊向趙桓行禮。
趙桓微笑道：「召你們入宮，是工部新造了霹靂火球，威力不錯，一起來見識見識。」
白時中道：「官家，火器的聲勢大，攻擊力卻有限，您千萬不要被奇淫技巧忽悠了。」
說到這裡，白時中進一步道：「聽聞官家撥款給殿前司、禁軍和勤王兵馬，又大力支持工部。」
「唯獨朝中官員的俸祿不曾補發，沒有嘉獎百官安撫人心。」
「這是不妥的。」
「這天下的治理，靠的是天下文臣，現在官家本末倒置，臣竊以為不合適。」
吳敏附和道：「官家，終究是文官治國，請官家明鑑。」
楊時表態道：「官家要重用武將，老臣不反對，卻也應該是文武並用。重文輕武有偏頗，重武輕文也一樣的。」
徐處仁點頭道：「臣同意楊相公的建議。」
李綱沒有表態，實際上他一直支持皇帝，盡力壓制著文官的怨氣。
終究，威望還不夠。
白時中見自己的立場得到聲援，心中歡喜，再次道：「祖宗之法不可廢，自太祖開始，就和士大夫共治天下，因為這是治理天下的關鍵。官家的做法，臣認為不妥。」
趙桓看在眼中，倒也沒什麼意外，文官有文官的立場。
這很正常。
之前因為金人的壓迫，外部壓力太大，趙桓提拔种師道，乃至用其他人，文官體系都忍了。
現在外部壓力表面上減小，文官坐不住了，白時中才跳出來反對。
趙桓神色從容，不急不躁道：「王安石的改革，雖然有很多的問題，實際上也說對了一句話。」
「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不能因為祖宗定下什麼規矩，就徹底不變了。」
「做事情要隨機應變，要實事求是。」
「現在朝廷衰弱，金人來勢洶洶，還搞重文輕武，那是自取滅亡。」
「文官和武臣是朕的左右雙腿，缺少任何一條腿，那都是瘸子。唯有文武並用，才能走得穩，才能應對風雨。」
說到這裡，趙桓的目光落在白時中身上，冷聲道：「白卿，你喜歡搞內鬥，乾脆朕讓你去金國，去挑起金人內鬥。」
刷！
白時中臉色微變。
他訕訕一笑，沒有往下接話，他從不是硬骨頭，也不是敢硬懟皇帝。
趙桓掃過所有人，繼續道：「朕早就說過，大宋目前就兩個綱。」
「一個是對內治理地方，廢除諸多的苛捐雜稅，從上而下一點點的去治理。」
「等徹底解決了金人的威脅，再進一步肅清吏治，仔細的整頓地方，解決地方的混亂。」
「另一個綱，就是對外抵禦金人，以及反擊金人。」
「朝廷剛擊敗完顏宗望，危機都沒有解除，就有人要挑起文武爭鬥。你們在政事堂鬥起來，下面就斗得你死我活。」
趙桓眼神銳利，強硬道：「朕再說一遍，不希望再有類似的情況。否則誰挑事，誰就回家種田，勿謂朕言之不預也！」
「臣謹記！」
李綱、白時中等人齊齊回答。
趙桓敲打了所有人，神情才稍稍轉為柔和。
文官啊，要時常敲打。
不敲打，尾巴就要翹起來！
趙桓言歸正傳，吩咐道：「霹靂火球問世，都去見識下，漲一點骨氣。走吧，去艮岳實驗。」
說完，趙桓走在最前面。
李綱、白時中等宰相，以及种師道、宗澤、滕茂實和常樂一路往艮岳去。
一行人進入艮岳，這裡面已經荒廢，長了許多雜草。
趙桓看到一座假山，吩咐道：「常樂，把霹靂火球擱在假山中去，炸掉假山。」
「遵命！」
常樂應下後，囑咐道：「請官家退到遠處，躲藏有遮擋的院牆內，以及堵住耳朵。」
趙桓道：「聽你的。」
他帶著人來到遠處的一座圍牆內，堵著耳朵，同時伸出頭看著。
常樂點火後，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來躲著，趙桓等人也蹲下來。
白時中仍然探出頭，也沒有堵住耳朵，一副怡然不懼的模樣。
常樂提醒道：「白相公，霹靂火球爆炸的聲音很大，也非常危險，您趕緊蹲下。」
白時中哼了聲，自信道：「我不信霹靂火球有這麼大的威力，你們工部的匠人擺弄些奇淫技巧，以為能騙人，那是不可能。」
轟！！
恰在此時，一聲驚天爆炸響起。
震耳欲聾的聲音傳來，白時中腦中嗡嗡作響，人都有些懵了。他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尖銳的破空聲隨之傳來。
一枚細鐵片，朝白時中的方向飛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