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雪落吻潮(3)
車廂里暖氣流淌,驕陽穿透車窗照進來,將女孩子的臉龐照得柔軟白淨。
蔡叔剛想說少爺剛生過病,身邊需要醫生……未開口就聽賀連洲淡聲道:「送她去。」
祝夏自我意識極強,私人領域不容侵犯,把她逼急了,得不償失。
日光灑在慕尼黑古老的建築上,哥德式的新市政廳,古羅馬式的國王廣場,高貴雅致皇宮區……瑪利亞廣場人流攢動,衣著色彩斑斕的人們給茫茫大雪增添了別樣溫馨。
瞳眸倒映著暖色調,祝夏的心也不自覺湧進一絲溫暖。
她痴痴望著城市風情,想起她上回到這裡也是跟賀連洲來的。
祝夏視線一偏,餘光瞄向慵懶搭著長腿靠在椅背的男人。
他闔著雙眼,下頷線流暢,劍眉輕折,平靜的神色里透著幾分冷峻。
這個男人身強體壯,生病很快就好了,完全瞧不出剛發過高燒。
慕尼黑的別墅有著超高植被覆蓋率,像是藏在森林裡,環境清幽,房子的建築造型宛如西方童話里的溫馨小屋。
祝夏路上腦袋枕著車門,小憩了片刻,車子停下,她迷糊醒來,伸手揉了揉眼睛。
看了眼窗外,發現是保鏢在確認信息。
私宅安保苛刻,除了有嚴密的電子防盜系統外,別墅兩側還有荷槍實彈的保鏢全天候輪班。
保鏢抬手摁了下耳麥,確定可以放行,蔡叔將邁巴赫往裡開。
許是有主人公的命令,後面暢行無阻,沒再停歇。
邁巴赫停泊,祝夏推開車門,冷氣撲面而來,她瞬間凍清醒了。
剛揉揉鼻子,一件墨色大衣隨之披在她身上。
男人的衣服寬大,即便她身上穿著羽絨服依舊能將她完全裹住。
「披著。」他偏冷的嗓音攜著些許漫不經心。
「不用。」祝夏扯下來甩給賀連洲。
剛走兩步就被大手抓住胳膊帶了回來,她正準備跟他吵架,誰料,鼻子一癢,控制不住打了個噴嚏。
「啊嚏!」
祝夏還處於懵圈狀態,賀連洲溫熱寬厚的手掌忽然捧起她的臉,一低頭便親在她唇上。
雪在飄,風很涼,他的吻卻熾熱,祝夏被突如其來的吻弄得愣在原地。
烏爾蘇拉出門迎接,瞧見這一畫面,駐足停了幾秒。
賀連洲動作利落地把大衣裹在祝夏身上,看向烏爾蘇拉,禮節地點了下頭,用流暢德語說:
「抱歉。來遲了。」
烏爾蘇拉是Pean的孫女,年近半百,金髮碧眼,氣質偏厚重凝練。她笑容和善地看著他們,
「來得很快。二位結婚多年還跟新婚夫妻一樣甜蜜,屬實艷煞旁人。」
祝夏不會德語,見烏爾蘇拉笑眯眯盯著自己,悄聲問賀連洲:「她說什麼。」
「誇你很漂亮。」賀連洲面不改色道。
祝夏微笑,跟烏爾蘇拉道謝:「Thanks。」
「不用客氣。祖父在已經等候你們多時,請隨我來。」烏爾蘇拉請他們上去。
別墅內部別外洞天,天然式游泳池、玫瑰園、大面積草坪和一排竹林等設施一應俱全。
Pean今年103歲高齡,是難得還活著的世界級油畫大師他的油畫以神性、逼真為特點,在拍賣場和博物館廣受歡迎。
閣樓里,住家醫生剛替Pean檢查完各項指標,看見烏爾蘇拉過來,朝她無奈搖搖頭。
「祖父年少成名,一畫賣出天價。自此以後,每三五年繪出一幅油畫作品,享譽世界盛名。但到了暮年,靈感消失殆盡,有近十年沒有繪出畫來。直到,後來某一天,他看見了一位女孩,耗時半年繪出了他人生最後一幅畫。」
烏爾蘇拉走到床頭,拿起Pean攥在手心的一張皺巴巴照片,鋪平,遞給祝夏。
「藝術家臨死前,想見見他的繆斯。」
祝夏接過,睫毛輕垂,看清了照片。照片裡是某年,她站在倫敦港口的遊艇,雙手搭在欄杆上,目光眺望看日落,Bella懶洋洋趴在她腳邊。
在超級遊艇上,不辦觥籌交錯的宴會,反而釣魚燒烤喝酒,也只有他們了。
沒想到,Pean會拍下這一張照片。
烏爾蘇拉輕輕拍Pean的手背,眼眶濕潤,聲音哽咽:「祖父,您要見的人來了。」
Pean這些年都是靠醫療機器和藥物吊著,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奇蹟了,老人家臨終前就這麼一個願望,作為兒女肯定是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替他實現。
祝夏回頭望了眼賀連洲,後者看出了她心中憂慮。
她和Pean相處時間算起來不足一個月,聽到老藝術家病危要見她時,她率先感到驚詫,其次才是惋惜。
不知不覺成了老藝術家的繆斯,她心情頗為複雜。
「我在,放心。」賀連洲替她把凌亂的碎發捋順,低聲說。
微黃的燈光勾得男人身形挺拔,像棵巋然不動的參天大樹。
祝夏點頭「嗯」了聲。
她慢步走上前,病床上的老藝術家緩緩睜開眼,看見她蒼老的眼睛微微一亮。
他抬起被針扎得密密麻麻的手,連帶著皸裂的嘴唇也顫顫巍巍,像是要說點什麼,卻無能為力。
烏爾蘇拉在Pean耳邊不停說,祖父您要見的人來了,您有什麼想跟她說的。
祝夏只能隱隱從老藝術家嘴裡聽到了謝謝謝謝……感謝的話,不知是不是想起親人,她能對大多數人都無動於衷,可面對老藝術家離世前的惦記,想說又說不出口的真情,她沒辦法毫不動容。
祝夏雙眼酸澀,驟然攥緊手,下一刻,更溫暖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手。
她伸手推開他的手,往前握住了老藝術家皮膚皺巴巴的手,輕聲說了幾句不用客氣,又道了謝。
Pean乾裂的嘴唇緩緩扯出個笑來,像是得償所願,支撐活下來的意念沒了,手脫力地垂落下來。
老藝術家閉上了眼。
「祖父!」烏爾蘇拉道。
祝夏瞳孔一縮。
她原以為她早已看慣了生命的流逝,可還是禁不住鼻頭髮酸。
女孩低著腦袋,呆呆盯著那張照片,背脊瞬間彎了彎,男人長臂一伸,把她整個人擁入懷裡。
「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