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木匠原先在此做強人的時候,對吳三娘子就有情愫,暗戀著,不敢超越。
因為自漸形穢,長的鼠目獐頭,似歪瓜裂棗般,灰容土貌,初見得嚇人,奇醜無比,讓人鄙於不屑。
這是爹娘給的胚子,與生俱來,來不得半點冤屈。有道是兒不嫌娘丑,更何況狐狸生的狐狸香,刺蝟生的刺蝟光,父母生的兒子在四不像,也是舐犢之心不可忘。
但人丑心俊,張木匠平時還就歡喜扮靚自已,那個二分頭,留著個短辮子,蜷曲著虬髯,不倫不類的也有幾分風度。
卻常常惹的吳三娘子譏笑為:秋鳴的公雞,猴子的屁股,妖美人精,不成體統,噁心人了。
她總是拿自己的男人相比,孿生兄弟,一個癩蛤蟆,一個長臂猿,天下誰人不識君,都是一個丑。
但她男人古怪狡詐,矮是矮,一肚子壞,生性多疑,不與人交心交肺,總是個算計人的狠角色。
而張木匠是有氣量的人,講武德,與人能交心,那種感恩戴德,受人點惠,當湧泉相報,是個君子所欲。
對吳三娘子是有那份占有欲,但也能得手,憑他的武力,完全有可能。
好多次機會,鴨子到嘴邊了,他卻放棄了,不能強人所難,乘人之危。
有一次吳三娘子喝醉了酒,不省人事,酒癔中,褲子都脫了,露出了玉體,那是一個美啊!
一時撩的張木匠都激情四射,翹起了二郎腿。他是多麼想承歡那美妙的一刻。但他還是克制了。
這不是他的愛,他的愛是純真的,是要心心相印的,唯有兩情相悅,才能達到那個神仙眷侶。
事後被酒醒的吳三娘子痛罵了一頓,罵他不懷好意,罵他假仁假義,罵他賊心不死,罵他屌用不得,罵他…罵他…。
讓她丟醜了,丟的沒有人靠。於是她又轉罵自己男人,是個無用的人,是個沒有情感的畜牲。
自此後,張木匠就隱跡江湖,多年沒有見面,這次卻突然出現,能不使兩者激動。
尤其張木匠見吳三娘子被人欺負,他能袖手旁觀,自是拔刀相助了,那是為情而戰了。
可就在大家收拳之時,晁學究大叫起來了:這不是子澤兄嗎?老同窗了!
這個子澤就是馬勒力的字號,古人尊姓大名可有花樣了,如蘇東坡,姓蘇名軾,字子瞻,和仲,號東坡居士,世稱蘇東坡,死後追諡文忠。
有詩云:
文人墨客多雅好,
繁文縟節作風騷。
存世精品幾人讀?
拼貼剽竊成文豪。
張木材、晁學究、魯朝莽和馬勒力皆是同年科舉武舉人,曾在官辦講武堂一起就讀,研習兵法,切磋武藝,同食一桌,共眠一榻。
雖然短暫休學三個月,但兵勇交誼深厚。那時正值豆蔻年華,亦言是: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習武意氣,豪情壯志。
大有暢想未來,立志報國,企求騰達,成為領軍百萬的從一品將軍、督統、提督,最好升入領侍衛內大臣。
歷古以來都有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之說,他們的憧憬是美好的。
但現實是張木材、晁學究、魯朝莽從九品額外都不是,也叫未入流。
倒是馬勒力混了個從八品的委署驍騎尉,還是沾的甄鴻儒的光。
他鄉遇故知,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大家不知有多高興了,一解前嫌,化干戈為玉帛,那是情深意切,有著特別情景。
對酒當歌,把酒言歡,人生幾何,莫道前路無自己,會須一飲三百杯,斗酒十千恣歡謔,與爾同銷萬與愁。
晁學究還以《念奴嬌》詞牌填了一首詞:
問津何年?
向長風,
明月正圓碧空。
愧舉樽酒,
愁敬君、此際又逢兵友。
三載徒然,
往事蹉跎,
騷來千頭緒。
淒風苦雨,
堪得雪侵霜襲。
回首征旅時刻,
長風追日月,
浩淼凌雲,
雄心勃勃。
意欲間、振翼驚鴻殿。
事無常態,
同朋羞愧我,
應知量力。
江南夜雨,
明日高陽普照。
幾個同學聚到一起,排除了敵友之恨,無所顧忌地向對方表述了各自的狀況,感慨萬端,何去何從?
大家都有了愁眉不展、愁腸百結、愁眉苦臉,前途黯然渺茫,慘澹一片,見不到一絲陽光。空有一腔熱血,卻是報國無門,落個犯案潛逃或怠工誤差的罪人。
他們本是一根藤上的螞蚱,都是為了閘口犯事,一個行通知之責,一個履處事之職,為了一個共同目標,殊途同歸在一起。
本就不是萬里天涯路窄,何處月長盈。大路通天,各走一邊,卻走到一起,似乎是條條大路通羅馬,偏要從此道,乃天意也。
對於官府來說,如此誤期誤時,又反潮流對抗,都逃不了大清戒律一個死。
張木材他們一行已構成死罪,而馬勒力他們誤期多日,卻又是洪渾烈命令張木材他們傳令的第二道令牌了,催促漕運督辦甄鴻儒的料理之人到位問題。
這個洪渾烈派出兩道人馬,黃鶴渺無蹤,不見赴任人,石沉大海,急死人了。
如同南宋民族英雄岳飛在抗金節節勝利之際,宋高宗於紹興十一年,在秦檜的挑唆下,一日內連發十二道金牌,將在前線作戰的岳飛招回臨安。
岳飛見金牌,悲憤交加,痛心疾首地仰天長嘆:十年之功,廢於一旦!所得諸郡,一朝全休!同年十一月,宋朝廷以莫須有的罪名,將岳飛、岳雲父子絞死於風波亭上。
今天爾等與之相似,後路將至,迫在眉睫,還能以此赴死。現世道與暴秦無一二,天下群雄風起雲湧,我等豈能做個湖匪,苟且偷安,偏安一隅,落個賊名罷了。
幾個同學相見恨晚,三個臭皮匠合成了諸葛亮,談天說地,厚古薄今,針砭時勢,漸趨志同道合。
將個吳三娘子冷落在一邊了,急得要插話,但又無從出口,他們所談之事,如聽天籟之音,若瞎子看戲人笑亦笑了,實乃不知所云。
這也難說,她不識字,也只有忙招待之能事了,由他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