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鶯鶯應該慶幸,她先裘郁一步把信交到了欽容手中。
書房中,西北地圖和棋盤被收起來後,桌上只橫放了一隻散開的包袱,欽容目光垂落,抬起手用指腹緩慢撫過包袱內的首飾,每一件他都印象深刻,每一件都是他親自挑選放入妝匣中,未曾想它們有一天會出現在這裡——
與金滿堂刺客相關的物證里。
如今種種證據都指明,鶯鶯與金滿堂的刺殺案有直接關係。
「殿下。」
裘郁將自己查到的情況如實匯報,在離開時他腳步一停,末了加了句:「目前雖查出娘娘與赤風樓有所聯繫,但並不能確定娘娘是要雇兇殺您。」
金滿堂一事發生在大婚之前,而鶯鶯先前百般反感二人的賜婚。鶯鶯膽子大,向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裘郁完全相信鶯鶯做得出為了廢婚約殺太子的事,畢竟,她說不愛時翻臉比誰都快。
唇邊的嘲意一閃而過,裘郁也不知自己為何還要為鶯鶯辯解一句。
有夜風順著門縫吹入,屋內燭火搖曳。
裘郁關門離去時,看到欽容側身立在燭火旁,指間捏著一封信不知在想什麼。光線明滅間,層層暗影將他覆蓋,連帶著神情也被收攏隱藏。
裘郁心下一震將門輕緩闔上,他在原地停留了一瞬,目光複雜落向鶯鶯所在的寢宮。
「……」
欽容已經出去兩個時辰了。
鶯鶯在寢宮內走來走去,心情起起伏伏極度不安。系統見狀道:【不如你過去找他?】
鶯鶯搖頭拒絕了,「我不敢。」
她想起系統僅有用的功能,於是問道:「你不是能聽到遠距離的對話嗎?裘郁現在在同三哥哥說什麼?」
系統回:【這距離也太遠了,我什麼也感知不到。】
鶯鶯氣餒倒在桌子上,雖說那封信已經將所有的情況都說明了,但有一點鶯鶯是無論如何也洗不乾淨的,那就是她想利用假死逃婚。
【這樣吧,你要真想知道他們二人在說什麼,可以站到院子裡我盡力一試。】
鶯鶯掙扎著動了動,因為太過焦慮,在這秋夜中她竟然覺得渾身悶熱。剛好可以趁這個機會去院子裡吹吹風讓自己冷靜一下,鶯鶯走到房門口,手剛剛摸到大門就聽到系統高聲提醒:【別去了,欽容回來了。】
吱——
隨著系統話音落下,房門也被人從外面拉開。
鶯鶯來不及躲閃,直接撞入欽容的懷中,欽容動作頓住保持推門的動作,他雙臂微張低眸看了眼撞入懷中的人,「鶯鶯是要去哪兒?」
低緩的嗓音貼在耳畔傳來,驚得鶯鶯幾步跳開。
鶯鶯先是看了下欽容的臉色,見他神情正常並無異樣,才小聲回了句:「我沒想去哪兒,見三哥哥遲遲未歸,正想去書房找你呢。」
欽容背對著夜色沾染了寒氣,在聽到鶯鶯的話後唇角微揚,悠緩闔上寢房的大門道:「嗯,三哥哥回來了。」
很輕很柔和的嗓音,自然而又隨意的插上門栓。鶯鶯沒看到欽容插門的動作,徑直隨著他入了人內室。
已到子時,屋外夜色濃郁。
欽容回來後表現的太過正常,正常到讓鶯鶯略有些不安。入了內室後,她見欽容開始脫外袍,就站在門邊試探問道:「三哥哥有沒有看鶯鶯給你的信?」
欽容隨手將外袍搭在衣架上,語氣中含著幾分笑意:「鶯鶯親**代的事,三哥哥怎敢不做。」
那就是看了。
鶯鶯放了心,但還是覺得欽容表現的太平靜了,難道他就沒什麼問題要質問她嗎?
不等鶯鶯再追問什麼,欽容就抬眸對她招了招手,「過來幫三哥哥更衣。」
鶯鶯心裡想著信件的事,迫切的想要知道欽容此時的想法,所以沒遲疑就走到了他的面前,伸手去解他的腰扣。
「三哥哥……」二人的呼吸近在咫尺,鶯鶯低垂著頭心不在焉解了欽容的衣服。
她等不到欽容的回應,就只能主動問道:「三哥哥看完那封信,就沒什麼想問的嗎?」
話落,她察覺腰上環了一條手臂,欽容傾身湊近她問:「鶯鶯覺得,三哥哥該問些什麼?」
他還能有什麼好問的,鶯鶯為了洗脫自己雇兇殺他的嫌疑,在信件中解釋的足夠清楚。金滿堂一事只是為了助她逃婚,是他欽容為她擋劍的舉動打亂了她所有的計劃,引起了這滔天誤會。
從慶王爺、到二皇子乃至張氏,或許鶯鶯也沒想到,自己荒唐定下的計劃竟會在朝堂掀起一場風波,風波席捲數人唯獨就是沒波及到她。
「鶯鶯不想嫁給我,所以寧可捨棄這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顧鶯鶯身份,也要離開。」
呼吸低沉,欽容吐息越來越輕,過分溫柔的嗓音就變得十分危險。
鶯鶯這才察覺到不對,她抬頭時被欽容控住了下巴,欽容俯首咬在她的唇瓣上,輕輕的探入與之糾纏,另一隻勒在她後腰的手力度適中,卻不允許鶯鶯有片刻的逃離。
「唔唔……」此時的欽容依舊是溫柔的,然而這種溫柔卻讓鶯鶯不寒而慄,不由就開始掙扎。
呼吸被掠奪壓制,欽容的『溫柔』讓鶯鶯唇齒發疼,他將鶯鶯整個收攏懷中緊緊擁著,直到聽到懷中人的抽泣,他才微微撤離撫上鶯鶯的臉頰,低笑著柔聲:「哭什麼。」
對上鶯鶯含著霧氣的雙眸,他幫她擦了擦眼淚,與她額頭相抵沉沉問著:「鶯鶯就這般不喜歡三哥哥嗎?嗯?」
「可是,三哥哥很喜歡鶯鶯。」
喜歡到容不下她的逃離背叛,也喜歡到就算鶯鶯觸碰到他的底線,他也不捨得將自己的那些手段用到她的身上。如此,那就只能……
帳幔被一層層放下,鶯鶯被欽容抱到了榻上。
「……」
鶯鶯被欽容罰了。
在鶯鶯將一切同欽容解釋清楚後,她還是被欽容好一頓罰。那夜之後,鶯鶯整整三日未能出寢房。
倒不是欽容囚著她不讓她出去,而是鶯鶯有心出去卻沒那個精力。又是一日過去,鶯鶯睏倦蜷縮在欽容的膝上休息,忽然她察覺自己的腳腕被輕柔觸了下,鶯鶯縮了縮身體一動,欽容低眸問她:「怎麼了?」
「沒……」鶯鶯太累了,說話時目光低垂有氣無力的。
欽容的手還握在她的腳腕,有一下沒一下的掌握讓鶯鶯極度不安,她不由就想起前世欽容鎖在腿上帶的黃金鎖鏈,渾身一顫忽然抱緊欽容的腰身。
「三哥哥,鶯鶯真的知錯了。」鶯鶯聲音帶了哭腔。
比起這種軟性懲罰,鶯鶯更想讓欽容把她關起來打一頓。她受不住了,真的受不住欽容這般溫柔的『折磨』,渾身遍布他的氣息,鶯鶯這幾日是真覺得自己要死在這張榻上。
不復先前的嬌俏,此時的鶯鶯只著了寬大的白色寢衣,一頭青絲垂落在身後小臉素白。大概是哭了太多次,鶯鶯眼眶濕漉漉眼角泛著紅,緊抓著欽容的衣襟軟綿綿的嗓音一聲比一聲嬌。
真乖,若是肯一直這般乖就好了。
欽容眸色沉鬱,抬手捧起鶯鶯的小臉,他用拇指擦了擦她的眼角,語調輕柔問:「鶯鶯真的知錯了?」
鶯鶯的臉頰被欽容罩住,才知自己的臉有多小,她仰著脖子看著摟著她的男人,嗚咽一聲用臉頰蹭了蹭他的手掌。欽容低笑起來,靠近她繼續問:「那鶯鶯喜不喜歡三哥哥?」
鶯鶯點了點頭,回答:「喜歡的,鶯鶯喜歡三哥哥。」
「那還要不要逃?」
鶯鶯怔了瞬,咬唇看了眼欽容,她緊著聲音道:「不逃了。」
逃不逃這也不是她能定的,就算今日她面對的是前世的年輕帝王,在任務沒完成之前她也不敢逃,畢竟她手中還握著哥哥和姑母的性命。
鶯鶯這話說的半真半假,欽容聽後也沒指望鶯鶯說話算數。定定凝視了鶯鶯片刻,欽容只是湊近咬了下她的耳垂,「三哥哥這次就原諒你了。」
「若你還敢胡鬧,三哥哥就真要生氣了。」
【鶯鶯,若你再胡鬧,太子哥哥就真要生氣了。】鶯鶯眸色一閃,想起前世欽容同自己說這句話的時候,欽容沒多久就為她造了一座金殿。
她不由心生恐懼,慌張摟住欽容的脖子胡亂親著他:「變回來,三哥哥你快變回來。」
鶯鶯還是喜歡先前溫柔縱容她的三哥哥,經此一事,她隱約懷疑前世溫柔的欽容是活活被她逼成的狠戾帝王。鶯鶯不由有些怕了,她緊摟著欽容的脖子道:「三哥哥你別這樣,鶯鶯真的會怕。」
千萬千萬,別變成前世那般模樣。
欽容身體微僵,長睫掩住眸中神色,半響後才道:「好。」
手指寸寸撫上鶯鶯的後背,他柔和道:「今日天氣不錯,三哥哥帶鶯鶯走出走走好不好?」
鶯鶯不太想動,但抬頭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還是點頭答應了。
說是陪鶯鶯出來走走,其實欽容沒能陪她多久就有事離開了。
今日陽光很好,鶯鶯幾日不見陽光這會兒越加倦懶,她趴伏在亭子裡看著亭外的花草,欽容見她不想回去,就摸了摸她的頭髮囑咐:「三哥哥等會就回來。」
鶯鶯點了點頭,看到兩隻小貓正窩在花叢里打鬧。
沒一會兒,耳邊又有腳步聲傳來,鶯鶯還以為是欽容回來了,扭頭望去才發現過來的人是裘郁,他玄黑的披風將他全身包裹,膚白貌美唇紅眸黑,在對上鶯鶯的目光時他腳步一頓,站在亭子外就這麼望著鶯鶯。
「娘娘近來可好?」他嗓音比前幾次沉了些,身子骨也看似更差了。
鶯鶯歪了歪頭,忽然覺得這一幕與前世某個場景重疊。同樣是一個亭內一個亭外,不同的是前世裘郁望著她笑得惑人玩味,而這一世他就只是清冷望著她,不帶陰謀只是想簡單知道她近來的情況。
果然,她的重生不是無意義的,至少她已經挽回自己與裘郁的死結。
鶯鶯心情好了些,她笑了笑回道:「挺好。」
除了被欽容按在榻上罰了三日,欽容好吃好住管著她都不曾罵過她一句。
裘郁望著她的笑容呵了一聲,「臣看著娘娘也過的不錯。」
若不是欽容壓下了金滿堂的事,這會兒鶯鶯已經蹲在大理寺被嚴加拷問了。手指微動,裘郁這才想起自己還提著一個食盒,他眉頭皺起又看了鶯鶯一眼,往前走了兩步將食盒放到了亭子的台階上。
「前幾日裘府得了只參雞,這是家姐讓臣帶給娘娘的。」
微微風涌,鶯鶯聞到了濃郁的雞湯香,這香味似乎比她上次在九華行宮喝的那碗還要香。
看來裘郁這次是真沒想要算計她,就連遞個食盒都不曾靠近。起身時裘郁動作有片刻的遲緩,身形晃了晃好似要站不住。
鶯鶯見他臉色越來越白,不由多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裘郁看也沒看鶯鶯一眼,垂著眸子淡聲回:「無事。」
很快,前去通報的宮婢趕了回來,她恭敬對裘郁行禮道:「陛下召見,殿下此時並不在東宮。」
裘郁嗯了聲,「那我改日再來。」
鶯鶯見他要走,心急掀開了食盒蓋子。她雖不知裘安安為何會忽然想起給她送雞湯喝,但她這幾日被折騰的厲害,的確需要補補了。
伸手去碰湯蠱時不小心被燙到,鶯鶯嘶了聲將手指含入口中。裘郁走了兩步忽然又停住,他背對著鶯鶯微微側身,對一旁的宮婢吩咐道:「等殿下回來告訴他,沉雪已經被關押入牢。」
……沉雪被抓了?!
鶯鶯一愣,桌上的雞湯忽然就不覺得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