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如堇坐在秦南喬的馬車上發呆,他現在回想起來秦南喬篤定的神色都有點挫敗。
難不成他的喬裝真得這麼失敗?
「雲流。」秦南喬掀開轎簾進來,身後並沒有跟著侍女,「剛做的餅。我們馬上要到西北了。」
姬如堇看她一眼,接過秦南喬手裡的餅。
反正已經被秦南喬揭穿了,他也懶得裝了,伸展開手腳,懶洋洋地癱在秦南喬特別購置的一張矮榻上,鋪了幾層細軟的絨毯,一點都不顛簸。
姬如堇摸摸身下的毯子:「你再搬點桌啊椅啊的,再放點衣櫥、花瓶,那就是帶著風華宮去雲遊了。」
秦南喬白他一眼:「我風華宮豈止這點東西。我都被流放大西北了,享點福怎麼了?」
「我覺得你這雲流的名字也是敷衍我的假名。」
「你把易容撤了唄,讓我看看你長啥樣。」
姬如堇毫不客氣地從果盤裡掏出一個果子,在身上擦了擦,咔嚓咬了一口。
「再說。」
安靜了一會,姬如堇不死心地爬起來:「你真不放我回去?」
秦南喬給了他一個「你說呢」的眼神。
姬如堇又癱回去:「那我們倆現在是什麼關係呢?你讓我坐你馬車,外面的人都說我被你看上了,你在毀我清譽。」
秦南喬從暗閣里掏出一本書:「你就說你是我寵侍。」
姬如堇氣笑了:「你可真會做夢。」
夜半,姬如堇睜開眼睛。
他先小心地看了一眼黑暗中秦南喬的方向,仔細辨聽秦南喬的呼吸聲,才緩緩坐起,小心翼翼地不發出一點聲響地下車。
有巡邏的星宿衛看見,走過來低聲問了一句。
「我去如廁。」姬如堇不好意思笑笑。
巡邏兵便沒多問什麼。
姬如堇走到一處林後,見已經拉開一段距離,立馬撒腿就跑。
小樣,不枉他蟄伏多日。
剛出發的時候被星宿衛看得緊,現在被秦南喬提到馬車裡,反而減弱了監視。
現在不跑,更待何時?
姬如堇隱約看到前方挺拔的人影,臉上露出笑容:「孟叔——」
秦南喬回過身。
姬如堇的笑容裂了。
他緩緩停下奔跑的腳步,正要後退,眼神一動,幾個星宿衛從四面圍過來。
「你在找他嗎?我親愛的云云。」
姬如堇一時沒顧上秦南喬這噁心的稱呼,眼神落到地上被五花大綁、堵住嘴的孟叔身上,孟叔身後還有幾個來接應他的親信。
「······有話好好說。」
秦南喬一步步逼近:「那你聽話嗎?」
「聽。」
孟叔眼睛瞪得像銅鈴,要不是被捆得動彈不得,他都要蛄蛹著去撞秦南喬。
姬如堇的親信們也都用刀一樣的眼神砍秦南喬。
「呵。」秦南喬嗤笑一聲,眼神落到姬如堇面上,「把易容去了。」
「嗚嗚嗚嗚。」孟叔不斷蛄蛹。
秦南喬回頭面色不善:「這老頭再煩就揍他一頓。」
姬如堇面色微變:「你別看他,看我。」
秦南喬從善如流地看回去。
盯著秦南喬發亮的眼睛,姬如堇莫名地手抖了一下,手遲疑地掏進胸前的口袋裡,摸出一瓶白瓷瓶。
倒了點藥水在手掌上,在臉上摩挲摩挲。
月光從雲層里出來,照亮這一片林子。
手掌漸漸移開,露出冷白如玉的肌膚,在暗夜中泛著瑩潤的玉石光澤,纖長的睫毛輕翹,底下是黑曜石一樣的帶著一絲不羈的眼睛,左眼角下一顆淚痣卻又添了幾分嫵媚,鼻樑高挺,唇色嫣紅,還綴著一顆飽滿的唇珠。
霞姿月暈,神姿高徹,如雲中白鶴。
少年人的面龐雖尤帶稚嫩,卻已顯出日後的絕色,又帶著點讓秦南喬想要欺負的欲望。
秦南喬喉嚨滾動一下,口乾舌燥,甚至覺得她好幾年沒動靜的小弟都有了要抬頭的趨勢。
「咳,」秦南喬輕咳一聲,「長得還算可以。」
秦南喬手動了動,沒忍住,抬手摸了一把姬如堇光滑的臉蛋。
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星宿衛頗有些丟臉地轉移視線。
摸完之後,秦南喬就背著手往回走。
「行了,大晚上的,都回去。」
又轉回頭警告姬如堇一聲:「再跑,我就當著大家的面就地辦了你。」
姬如堇嘴角抽搐一下,這貌似吃虧的也不是他。
「殿下,」柳月從外面掀開轎簾,「到西北了。」
她的眼神虛虛地落在地上,完全不敢看車裡的景象。
秦南喬面不改色地從姬如堇衣服里收回手,而姬如堇則是一臉習慣的麻木。
自從露出真容,他這一路已經不知道被輕薄了多少次了。
這世間怎麼會有如此不知廉恥的女子!
秦南喬下車,抬頭望著有些破敗的黃土城牆。
一路跟著秦南喬的親信和百姓都高興起來,趕路趕了三個月,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只有秦南喬和姬如堇看著眼前兩人高的城牆沉默。
「這能擋住什麼?」
姬如堇忍不住發問。
而且更讓秦南喬憂心的是,進入西北地界後,一路沒見到多少綠植,說明這裡水資源稀缺。
她原以為西北再破,好歹能有點水有點糧,原來還要她從0到1建設綠洲嗎?
那西北軍都在吃什麼東西?
對了,西北軍呢?
秦南喬狐疑地環顧四周,她都站在城外這麼久了,沒有一個西北軍發現不對的嗎?
秦南喬給太微使了個眼色,太微瞭然地騎馬上前叫門。
一個守城兵從牆頭上探出頭,隨後一個三十多歲的臉龐黝黑的高大漢子出現,查驗過柳月交上來的戶籍名冊和身份信物後,才打開城門。
「末將西北軍副都護徐堅,參見秀王殿下。」
「免禮。」
秦南喬說完就等在一邊,等著後面眾人入城。
徐堅邀請道:「眼下秀王府未修建完成,殿下不如先去都護府休息下?」
說罷抬眼偷偷打量這個王朝上第一個被封王的公主。
聖旨剛下來的時候,他們西北軍也很不服氣。
西北是他們將軍打下來的地盤,現在還要派個公主過來跟他們將軍分權搶地,怕是嬌生慣養的公主一過來就會被嚇哭。
但徐堅見秦南喬的模樣氣度,倒是與他印象中嬌滴滴的女娘不一樣。
「不必,他們是我一路帶來西北的,理應由我看著他們入城安頓好。」
本來還忐忑的蘭州原難民見到秀王殿下一直在城門口看著他們,也鬆了口氣,安心不少。
「話說回來,徐副都護,城裡其他的西北軍呢?還有那些百姓?」
大街上空空蕩蕩的,如果不是徐堅站在這裡,她也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了地方。
徐堅聽到這,羞窘地搓搓手:「將軍帶著百姓們出門挖草去了。」
「······挖什麼?」秦南喬以為自己聽錯了。
姬如堇等人也忍不住側目。
徐堅咧著牙齒笑道:「挖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