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如堇也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
按照他原先的計劃,先是做二皇子的幕僚,在幕後攪動風雲,然後混進皇宮,策反更多皇子,將這一灘水越攪越渾。
他知道肯定會有點意外,但不包括跟著這女人去什麼西北。
姬如堇眼神幽怨地盯著秦南喬的馬車,一旦他去西北了,跟被流放有什麼區別,到時候什麼消息都傳遞不及時。
姬如堇身邊的是跟他一樣被太微選中的禁衛軍,此時也微有怨言。
本來在皇城裡吃香的喝辣的,偶爾調戲下小宮女,現在好了,去西北吃沙子。
「原地休整,吃飯!」
前頭的太微勒馬下令,星宿衛的侍衛們立刻訓練有素地架鍋的架鍋、炒菜的炒菜、檢查物資、巡邏,跟這麼一幫軍紀嚴明的侍衛隊比起來,立馬顯得姬如堇這一隊臨時湊起來的隊伍鬆散。
姬如堇的目光忍不住往太微那邊看了一眼。
太微勒馬靠近車窗,秦南喬撩起轎簾,眼神掃了一下姬如堇所在的隊伍。
「下午開始拉練前行,那幫人都給松松骨頭。」
「諾。」
太微幸災樂禍地看了一眼臨時隊伍,他最喜歡訓新兵蛋子了。
濃郁的肉香瀰漫在空地上,臨時小隊的侍衛眼神不住往星宿衛那裡瞄。
咕咚。
吞咽口水的聲音越來越響。
「吃飯了吃飯了。」少微敲著盆叫他們過來吃飯。
一眾侍衛狼吞虎咽地搶著鍋里的肉菜,姬如堇有些嫌棄地並並腳,屁股挪到一邊,姿態從容又帶著一絲急切地夾起碗裡的肉。
別說,這肉比他吃過的都好吃。
秦蒼王室都吃得這麼好的嗎?
「我在宮裡可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肉,欸,兄弟,你們星宿衛天天吃這麼好的?」一個禁衛軍侍衛拿手肘捅捅旁邊的星宿衛。
星宿衛驕傲地昂起腦袋:「我們風華宮就是吃得這麼好,殿下捨得用料,我敢說你去其他宮裡都吃不到這麼好的!」
原禁衛軍露出羨慕的眼神。
星宿衛:「也別你們星宿衛了,以後你們都是我們星宿衛的一員,訓練都得按照我們的方法來了。我先給你們提個醒,我們殿下平時好說話的很,吃穿用度上都不會虧待我們,但是你如果達不到殿下的標準、不聽殿下話,那你的日子就不會好過了。」
「我聽說陛下是挺寵十一公主的,十一公主是冷宮出來的,竟然還能混得這麼好。」
「唉,兄弟,我記得你之前也是禁衛軍調去風華宮的,怎麼現在、現在,怎麼說來著,跟變了個樣一樣。」
「這你們下午就知道了,我們頭說了,下午拉練。」
「啥是拉練啊?」
姬如堇坐在一邊靜靜聽著關於秦南喬的信息,偶爾插句話問自己想知道的,也差不多把秦南喬的信息摸清楚了。
他現在對星宿衛的訓練法更加感興趣,如果能學到手,也能回去訓訓他的人。
用完午飯後,姬如堇就深刻體會到了什麼是拉練。
隊伍背著幾十斤的物資全程跑步前進,裝了十幾車糧草和生活用品的馬車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
後面監工的星宿衛每看到一個想要停下休息的禁衛軍都會過來訓斥一聲。
「幹什麼?還沒到目的地停下來幹什麼?一個個中午沒吃飽飯嗎?瞧你們身上這一坨坨肉,這點運動量就不行了,到時候有危險,難道還要殿下保護你們嗎?」
「跑起來!都跑起來!」
有不滿的禁衛軍想要鬧事,一對上星宿衛帶著寒光的視線都慫了,現在的星宿衛完全看不出中午嘻嘻哈哈跟他們一起乾飯的模樣。
一時間,隊伍里都是呼哧呼哧的喘氣聲。
少微騎著馬過來,搖搖頭:「這一批的兵不行啊。」
姬如堇調整呼吸節奏,他好歹有武藝傍身,現在這點程度還受得住。
少微忽然勒馬,眉頭微皺,策馬往前。
馬車內,秦南喬正跟柳月、如月兩個侍女看一張簡易地圖。
柳月攤開地圖:「殿下,從京城出發,我們已經走了五天,接下來還得經過鄭州。這是去往西北沿線的路徑,會比現在難走,以我們現在的速度,大概三月之久就能到達西北。」
秦南喬單手支著下巴,眼睫低垂,視線落到地圖上。
「最好再快一點。如今已是四月底,等我們到西北是七八月左右,西北氣候乾燥,晝夜溫差大,具體什麼情況還未可知。」
「還有一點,做個最壞的打算,如果西北缺衣少糧,我們得在年前把過冬的物資都準備好,否則冬天會很難熬。」
「西北軍的態度和西北百姓我們也得打交道,三四個月的時間恐怕不夠。」
柳月和如月也忍不住肅臉。
「讓太微加速,那幫禁衛軍多操練操練就好了,只要操練不死,就往死里操練,哪個星宿衛不是這麼過來的。」
「諾。」
馬車忽然一個急剎,車裡的人一個不察撞到了車廂。
「殿下,您沒事吧?」兩個侍女連忙起來拉秦南喬。
「殿下。」車廂外傳來太微的聲音。
秦南喬打開轎簾:「怎麼回事?」
「是難民。」太微臉色不好看,「他們想要我們的糧食。」
秦南喬將頭從車窗探出,前方的隊伍傳來一陣騷動,雜亂的人聲時高時低,所有的車馬都被迫停在原地。
有傳令兵從前方打馬過來。
「殿下,頭,少微副尉已經在驅趕了,請殿下不必驚慌。」
秦南喬轉向傳令兵:「問清楚是哪裡的難民嗎?共有多少人?」
傳令兵顯然提前準備過,秦南喬一問就立馬回答:「回殿下,是蘭州的難民,共計三千餘人。」
秦南喬手指輕敲馬車窗台。
三千多人,這哪是小股難民。
「蘭州過來要經過鄭州,鄭州的刺史是吃乾飯的嗎?」
「秀王殿下!」難民群里忽然高喝一聲。
隨著這一聲落下,人群安靜了一瞬,緊接著就像煮沸的水一樣,連聲高呼「秀王殿下」。
秦南喬聽了幾聲,忽地笑了,只是笑意裡帶著幾絲殺氣。
「有意思,本公主的冊封才幾天,名聲就已經傳到蘭州去了。」
「太微啊,這是有人要本公主不好過呢~」
太微低著頭不敢回話。
秦南喬放下轎簾,頭縮回轎內,想了想,起身準備出轎。
她剛要準備出去,柳月在身後喊:「殿下不可!此事針對殿下而來,若是難民暴動,恐傷殿下。」
秦南喬不在意地揮揮手,一個彎腰出了轎。
跳下馬車,一眼就看到隱在侍衛隊裡看著難民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姬如堇。
眼珠子一轉,沖太微耳語幾句,太微面露驚訝,轉而叫姬如堇過來。
姬如堇將注意力從難民身上收回來,與馬車旁的秦南喬對上視線,只能不情不願地過去。
還是得早點想辦法溜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