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380. 陷阱
這就是所謂一人一票制的一個陷阱。看起來是少數服從多數，但是什麼叫「多數」？
如果只是單純的是或者否的議題，自然好說，同意就是同意，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但是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只有同意或者不同意的事情？
比如要是讓南中修路，攤派人力，估計就能夠南中議會吵個十天半個月了，而且還不一定能有結果。
這也是議會制的一個大問題：權力太過於平均了。
馮習專門交代過，各洞無論規模大小，均視為一票，非常平等。那結果自然就是過度的平等導致每個人都沒法壓服別人。
若是孟獲在，孟獲靠著自己的威信和勢力就可以達到一言堂的效果，說一不二，說怎麼做就得怎麼做，那些小洞府哪怕心中有一萬個不願意，也只能照辦。
但是如今馮習讓他們名義上平等了，他們還會像以前一樣唯唯諾諾麼？也許最開始是會的，但是當他們發現自己的權力變大了，他們也會隨之改變。
這就是升斗小民的劣根性，發現自己有了權力，就會想方設法地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權力。
到時候這個南中議會的情況馮習都能想像得到。絕對有一票為了反對而反對，無論什麼議題都要反對的存在。
鄧艾以為這是高效化的措施，其實恰恰相反，馮習這麼搞的原因就是因為他知道這種體制的缺點在哪兒，而且馮習還專門設定了諸多規則，放大這個體制的缺陷。
議長沒有實權，加上議長選的是有賢名但是鎮不住場子的孟節，最後南中議會會變成宛如菜市場一樣扯皮的地方已經在馮習的意料之中了。
而馮習這麼做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將南中分化，然後讓他們慢慢融入漢人。
但是飯要一口一口吃，如今南中對漢人還是頗有不信任和牴觸情緒的，馮習要是現在立刻要求南中融合，勢必還會掀起第二輪動盪。孟獲沒了，那些牽扯到各自利益的洞主們也會劇烈反抗，給漢軍添堵。
所以馮習先給他們搞了個南中議會，讓他們自己慢慢掰扯，將漢軍置於高位，這點其實和交州的行為差不多。
在交州，漢人是扮演了一個「最高機構」的角色，不輕易下場，只有在占人內鬥到了最終階段的時候，才會按照法令進行決斷。這種角色其實某些意義上和「天道」是差不多的，因為幾乎沒有什麼變數，很容易讓人習慣，當成一種客觀運行的規律。
實際上的情況也是如此，交州經歷了近兩年占人之間的血腥內鬥之後，占人已經習慣漢人的統治了，無論是要謀害別人，還是尋求保護，他們都會優先想到漢人。
畢竟誰會去沒有來由的痛恨什麼日出日落之類的自然現象？在占族人這兒，漢人也和自然現象差不多了，他們更加痛恨的反而是那些互相舉報、互相攻訐的占族同胞。
而南中，漢人要扮演的就是一個「調停者」和「指導者」的角色了，只負責定義南中議會如何行事，而他們商量什麼議題，如何執行，漢人概不負責。
看起來是給了南中高度的自由，實際上是讓他們以為自己有了自由罷了。
在馮習的設想中，這個南中議會的後續肯定是如此發展的：最開始，大家因為都沒有接觸過這種制度，所以肯定都小心翼翼地，各自進行摸索，為後續南中發展投幾次票。
而慢慢地，會有人意識到自己的權力似乎很大，自己手裡的票是可以換來各種利益的，小洞府會開始往大洞府身邊靠，尋求用自己的話語權換取實際的利益。
接著，南中議會就會實質性分成多個小團體，把各個派系的票倉進行聚攏，然後互相換取利益或者相互攻訐。
聽起來非常耳熟？畢竟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相同的步驟會出現相同的結果也並不稀罕。
但是馮習要做的，就是將這些在南中政治舞台的失利者，接收而走。等他們在南中這一畝三分地，為了一些歪瓜裂棗斗得頭破血流之後，給他們見識大漢更廣袤的天空，總會有人心動。
等南中的反對派走光了，最後倖存的群體之間肯定也會進行內鬥。在失去了外地的情況下，內鬥是這種體制的唯一出路，所以到最後，馮習要做的就是找個藉口，進行干涉。
等到了那個時候，南中哪還有那麼多阻力？從你南中出走的人比留在你這兒的人都多了，你說說咱們誰是正統？
說穿了無他，和交州一樣，都是養蠱罷了，只不過交州因為人太多，遍布太廣，不好使用類似的方法。而南中則是洞主集權，不像交州是平民為主，所以馮習自然需要因地制宜。
馮習洋洋灑灑一番長篇大論給鄧艾講了一遍，鄧艾雖然因為時代局限有些沒理解，但是人性他還是比較懂的，順著馮習的思路細細推演了一下，頓時明白了其中的奧妙。
所謂民主投票制的核心，就是永遠無法讓所有人都滿意，甚至連讓大多數人滿意都做不到。若是有一個強有力的獨裁者，還能按住這些不滿，將矛盾轉移到一個具體的個人上。
但是權力下放，一人一票，那麼仇恨就會均勻的分散到每一個人、每一個群體之上。保守的痛恨進步的，仇漢的厭惡親漢的。如此之下，總會有人會向大漢伸出橄欖枝。
只要他們入了彀，再想出去就難了。
鄧艾將個中關鍵理解透徹，才暗嘆了一句，大都督除了用兵了的，搞這些政治手段更是爐火純青。
鄧艾更是暗暗發誓，一定要多觀察，多學習，爭取自己以後也和大都督一樣，除了能上戰場，更是能夠處理這些在鄧艾看起來頭疼無比的戰後事宜。
「對了，大……大都督，您日前要求送回荊州的那幾人，都已經送回去了。」
鄧艾一拍腦門，想起來之前馮習交代的，將木鹿大王和他的一些手下悄悄護送回荊州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