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276. 楚歌再響
日落西山，漢軍就這麼大搖大擺地推著投石車回去了，留下城牆上只能大眼瞪小眼乾看著著急的吳軍士卒。
今天一天漢軍就填埋了很多段護城河，雖然不說完全平整，但是走人是綽綽有餘了。
城牆上的吳兵都有些士氣低落。今天漢軍就能把護城河填埋好，明天是不是就該來攻城了？自己不過是臨時被徵召過來的，和漢軍拼命，值得麼？
很多吳軍腦海中都不自覺地想到了一些本來不該他們操心的問題，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看了一天漢軍把玩他們的投石車，無所事事地吳軍忍不住就要胡思亂想的。
入夜，三面包圍住建業城的漢軍營地響起了吱呀的音樂之聲，而內容不用多說，自然是江東那些歌曲。
雖然吳軍大部分都是本土作戰，但是四面楚歌的典故很多人都是知道的，如今漢軍這麼幹擺明了就是告訴吳軍，你們就是垓下的項羽，被我漢軍打到窮途末路了。
因此吳軍雖然沒有什麼思鄉之情，但是惶恐卻是不遑多讓的，只覺得此時此刻宛如彼時彼刻。
「……張大人，您覺得如今還有其他辦法麼？」
諸葛瑾當夜再訪張昭住宅，這位官職不是很高，但是在東吳群臣中威望極高的老人已經是諸葛瑾如今最後可以想到能給自己出些主意的人了。
對於步騭，諸葛瑾也不是傻子，看得出來對方的不信任和刻意保持距離的行為。但是諸葛瑾是真的不想看著大吳就這麼亡了，他還是想最後努力一把的，所以只能寄希望於這位不擅長軍事但是對政治比較透徹的老人了。
「子瑜何必來問我？從如今的形勢來看，漢強我弱，戰無可戰，退又能退去何方？」
張昭喝了口茶水，搖了搖頭。東吳歷經幾場大戰，如今就是苟延殘喘。甚至要不是馮習顧及漢軍的傷亡，此刻建業城在誰手中還是兩說呢。
「唉……昔日公瑾在時，我江東雖然歷經艱難，但還是一片欣欣向榮之勢。如今不過二十載，怎得就成了這副模樣？」
諸葛瑾面前的杯子中倒是酒水，諸葛瑾一飲而盡，滿肚子的苦水如今像是找到了一個宣洩對象一樣。
「子布公，嗝……我，我知道我才疏學淺，肯定無法與公瑾、子敬他們比擬。但是……但是既然承蒙陛下看重，命我做大都督，我自然是要……死而後已的。」
諸葛瑾多喝了幾杯，已經開始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張昭嘆了口氣，諸葛瑾的苦悶他也可以理解。
昔日周瑜在時，江東就常說「外事不決問周瑜，內事不決問張昭」，這又何嘗不是對張昭的一種調侃？所以後來張昭為了證明自己，隨孫權去了逍遙津，當然後來的事情就不用多說了，即使是張昭自己獨自領兵進攻當塗縣也一樣無功而返。
這種有才華之人壓在上面的感覺最是鬱悶。諸葛瑾有周瑜、魯肅這些歷任大都督的成績在，就顯得諸葛瑾很平庸。張昭因為周瑜在，就顯得張昭目光短淺，水平差勁。
而同樣的……周瑜因為諸葛亮的存在，就讓他本來耀眼的戰績變得平平無奇，可能這就是周瑜想要除掉諸葛亮的原因之一吧。
如今的諸葛瑾背負了超出他能力範圍的重擔。擊敗漢軍？陸遜做不到，周泰做不到，徐盛做不到，整個江東如今沒人能做到了。
只是那些嘗試的人都或死或囚，輪到諸葛瑾上場罷了。大家其實心裡也明白，現在就是純粹的死馬當做活馬醫，諸葛瑾能做出什麼成績來，大家只會覺得是上天保佑。
就算大吳這麼亡了，也就那麼回事兒，諸葛瑾也做不到更多了。
至於張昭，他其實是有些明悟如今江東是如何淪落至此的，但是他不敢說。從前年他火急火燎從建業趕赴江夏的時候他就知道了，他也勸過了。
然而曾經對自己格外禮遇，稱呼自己為師的那個少年已經變成了一位城府極深、讓人摸不清楚想法的梟雄了。對自己的態度也從熱切變成了冷淡。
昔日張昭不是沒有勸諫過，但是因為赤壁那時候的芥蒂，至今孫權也沒有對他重新信任。最好的佐證就是如今張昭像個朝堂的邊緣人物一樣，大事也輪不到他出謀劃策了。
「唉……」
張昭在心中嘆了口氣，大吳的滅亡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當然話不能說那麼死，因為對孫權來說還有一個手段，一個極其下作的手段可以使用。但是這麼用了就基本宣告了孫權政治生命的終結。
「仲謀……」
張昭搖了搖頭，讓諸葛瑾的家人將已經有些不省人事的諸葛瑾搬回了馬車上，才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
建業城中心的皇宮，如今的宮殿內依然是燈火通明，孫權宛如幾十年前的董卓一般，痛快地喝著杯中美酒，享用著盤中珍饈，目光在衣著火辣的美女身上瞟來瞟去，但是眼神卻透露著一股帶著悲涼的死寂。
「啪嗒」
一個舞女的腳步不小心失誤了，崴到了腳，坐到了地上，本來熱鬧的絲竹管弦瞬間就停滯了，全場變得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惶恐不安的看向他們的皇帝。自從孫權登基後，他的性格就變得更加喜怒無常了，誰都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如何。
「來人，把她拖下去縊死，剩下的人全部毀容，趕出皇宮。」
孫權面色平靜，仿佛在說明天吃什麼一樣，但是幾句話就毀了十幾個人的未來。
「陛下恕罪啊……陛下恕罪啊……」
要被縊死的舞女連忙磕頭求饒，希望孫權能大發慈悲。
「這樣啊，那就再誅她三族吧。」
孫權擺了擺手，御林軍進來二話不說就把那個哭喊著的女人拖走了，不知所蹤。
「行了，你們都下去吧，朕要靜靜。」
意興闌珊之下孫權把廳內那些掌燈、侍候的宮娥太監全部都趕了出去，只留自己一人坐在寬敞的大殿之中。
「朕到底錯在哪裡？為何大吳會滅亡在朕的手裡？」
一盞烈酒下肚，孫權的眼神開始游離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