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202. 劉備絕筆
「何事？我不是說了，今夜不要打擾我麼？」
徐庶立刻收斂起適才悲傷的表情，長袖往臉上輕輕一撫，滿面的淚水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那副白日的淡然樣子，除了眼睛似乎有點紅，看不出任何破綻。
「大人，本來我等不想打擾您……但是外面有人堅持要見您。」
門外的下人也有些惶恐，自己家大人的吩咐他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奈何對方態度太強硬了，他們只能來請示一二。
「有訪客？有說自己是誰麼？」
徐庶愣了一下，從自己母親死後，這十幾年的功夫自己這兒再無旁人來拜訪過，如今忽然有人來訪，還真讓徐庶摸不准對方身份。
「對方說自己是荊州故人，給大人帶來了荊州消息。」
外面的小廝趕快回復，對方堅持說自己是徐庶在荊州的故友，這也是下人們不敢太過為難的原因。
「荊州故人……莫非是崔周平家人？」
徐庶一時間也不得要領，自己昔日好友諸葛亮肯定是不可能的，聽說孔明已經是大漢丞相了，就算是下人恐怕也不會如此過來。
孟建早就投了曹魏，和自己見過一面，勸說自己為曹魏全心效力，被徐庶駁斥了一頓後兩人就不歡而散，之後少有交集了。
石廣元當年和自己一同北上，知道自己心不在此，倒是沒有再多說什麼，自己也刻意和他保持了距離，兩人也很久沒有來往過了。
如今還在荊州的就只有崔鈞崔州平了，但是崔州平年歲已大，估計是不可能自己來的，最多就是囑咐家人過來送信。
「請進來吧。」
徐庶雖然思慮很多，但都是瞬間完成，所以不急不慢地開口，讓下人把人先帶進來，其目的只要一問就知。
不多時，一個操著荊州口音，穿著打扮像是商人模樣的人就進來了，等到下人離開後，才開口見禮。
「小人見過徐先生。」
「不用多禮，閣下自稱是我荊州故人，但我可不認得閣下。」
徐庶打量了這人幾眼，自己之前絕對是沒見過他的，而且看他行為作態也就是普通凡人，想來只是個傳聲筒。
「在下王弋，添為漢帝帳下一普通小吏。」
這人一開口徐庶就瞭然了，原來是劉使君那邊的人。
「不知是誰讓你來的？孔明？還是……劉使君？」
徐庶帶著幾分期待開了口。
「都不是，是我大漢兵馬大都督馮習命小人前來的。」
不想信使王弋搖了搖頭，說了個徐庶意料之外的名字。
「馮習……？」
徐庶有些詫異，自己並不認識這位如今如日中天的大都督，甚至名字都是從曹魏的廷議得知的，不知道此時他派使者前來是為何。
「徐先生應該已經聽說先帝故去的消息了吧……」
王弋面色也有些晦暗，畢竟老劉的仁德之名天下皆知，如今這顆參天巨樹倒塌了，難免不讓人感到幾抹悲涼。
「是，今日才知。」
徐庶點了點頭。
「先帝臥病不起之時感念昔日先生在時的日子，親自寫下此書，委託大都督代為轉交先生。」
王弋徑直從懷中掏出一個口袋，裡面是一封包裝好的書信，上面的蠟印證明了它沒有被人打開過。
徐庶連忙接過，拆開看了起來。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熟悉的字跡，這個字跡自己當年經常在記錄著大小事務的竹簡、紙張上看到，如今時隔多年，再見到這一紙不算秀麗但是端莊大氣的筆跡，免不了心神動盪，眼角幾欲控制不住。
「元直先生，自新野一別後可曾安好？聽聞曹魏委先生與高官，衣食不愁，備深感欣慰。」
看到開篇第一句話，徐庶本來壓抑著的淚腺就忍不住了。
劉備還是當年那個劉備，沒有為自己的離去而責備，也沒有因為當了皇帝而高高在上，只是像當年那個午後，和自己對坐閒聊時候一樣，恭喜自己至少沒有被曹魏冷落。
「你我一別已過十年有二，然先生協助之恩備始終銘記於心，不敢忘卻。備數月前為報雲長之仇，不聽孔明勸阻，一意孤行。
後在夷陵又不聽休元、季常等人勸阻，自以為勝券在握，屯兵於林中，若不是休元指揮得當，恐我東征十萬大軍將十不存一，漢室根基亦會受損。」
徐庶流著淚點了點頭。當時他聽到劉備大軍屯兵林中的時候心都死了，只是後來漢軍居然起死回生一般地反過來大破吳軍，讓他又驚又喜，如今從劉備的親筆信中倒是窺見了一些當時的細節，看來這位大都督馮習是真的有幾分本事的。
「然陸遜被俘後，備才知，一直以來備自以為與東吳的虛與委蛇、用的那些政治手段，都不過是自欺欺人。東吳並不在乎我大漢的興旺，同時備也深感自己當真是與那曹操一樣，老了。也許我們真的如同後浪推前浪一般，已經被時代淘汰了。
元直先生，當你看到此信之時，備已經死了，但是我始終掛念先生。
夷陵之戰後，備就在想，若是先生能在我左右，備又何至於如此剛愎自用？
若是先生在此，備也不會被那吳將射中手臂。
若是先生在此，備又何至於差點親手將我漢室四百年基業盡數覆滅？
如今你我二人天人永別，但是備始終不敢忘卻先生。孔明、休元等人皆是我託孤之臣，但在備心中，這託孤之臣亦有先生一席。
若是日後先生掛念昔日之誼，能夠照顧阿斗一二，備泉下有知，亦會感念先生。
劉備絕筆。」
「劉使君……主公……」
徐庶攥著這封書信痛哭流涕，之前深埋於心底的那些情感終於抑制不住，宛如找到了一個宣洩口一般，迅速爆發出來。
王弋非常識趣，只是默默坐在一旁沒有作聲，將時間交給了徐庶。
徐庶掩面痛哭了一會兒，終於恢復了過來，再度看向王弋。
「感謝閣下傳遞書信，不知大都督還有什麼其他交待麼？」
徐庶自然不是沒有腦子的蠢貨，既然是馮習派人過來，恐怕不只是送劉備的書信那麼簡單。
「徐先生高見。大都督另有書信一封在此。」
王弋不敢怠慢，從懷中又掏出了一封書信，遞給了徐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