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楚水淒涼地,二十三年棄置身。
我向著山下落魄獨行,難掩悲意。
「這個人就這麼走了?」
身後的山上,宋問撓著頭問道。
「誒!那個放牛的,你叫什麼名字?」
「徐涼,清風徐來的徐,生性涼薄的涼。」
「哦,徐涼,如果你沒處去,來我武當吧,看在你認識素素師妹的份上,可以在武當山下當個大齡掃地工,武當山下也養牛,我可以跟負責人講一聲把牛給你放,正好和你專業對口。」
「不必了,我高攀不起。」
「徐涼。」黃瘸子也喊道。「你如今的年齡修道雖晚,但以你的悟性,大器晚成不難,不如等我取回金身之後,做你的引路人,這道家天下,沒有傳承寸步難行,你也看到了我失去金身之後的處境,若你願意,我必然傾囊相授,以後我們師徒在天下可以橫著走。」
「你,我也高攀不起,聽你這口氣想來是個道門巨擘,還是先治好素素的九陰絕脈吧。」
我頭也不回地說道。
大涼山經過一夜時間雖然水位下降,但依然過膝,我走到張家大宅時,張家大宅內一片狼藉,到處都是張家女眷的屍體,兩名打手正神色慌張地向一輛卡車內裝錢。
我從牆後翻到張虎所在的房間,發現張虎躺在床上,已經被亂刀砍死,想來昨夜大涼山礦區發生的事情已經被張家留守的打手得知,此時叛變,想要殺人跑路,而找遍大宅內也找不到張龍那兩口子。
我回到張虎被殺的房間,向床底看去,發現陳娟正躲在下面瑟瑟發抖,她看到我,眼神驚恐地示意我噤聲,我也做了個噓的動作,示意她出來。
陳娟身為龍虎豹三兄弟的生母,當年和我母親走得很近,張保問我家借錢養豬時,她三天兩頭朝我家跑,自打張家拿到了礦區開採權之後,陳娟就再也沒去過我家。
我小時候護著張龍不被外村人打時,張龍偶爾還買零食給我吃,有一回陳娟說我比張龍年長,保護他是應當的,從那之後張龍也就沒再買過零食給我,不僅如此,陳娟沒少給我媽白眼,尤其在我媽生病之後,更是落井下石,專挑髒活累活給她干,還各種找理由剋扣工錢。
眼下大宅內只剩陳娟這個活口,我一問之下才知道昨天中午張龍被捅傷後,夫妻兩人被送回了市里。
「阿涼,你得護著我,等你張保叔回來之後,這些人跑不了的,到時候少不了你的好處。」陳娟小聲說道。
「張保回不來了。」
我說著,一隻手捂住陳娟的嘴,另一隻手持刀抹了陳娟的脖子。
「我也不要你們張家的好處,我送你下去跟張保團聚,然後再去市里找你兒子張龍,到時候你們一家人整整齊齊。」
陳娟無力掙扎,死在張虎的屍體旁,此時大宅樓下那兩名打手也將錢裝得差不多了。
大涼山一夜之間幾乎成了死城,兩名打手急切想走,壓根沒注意到我偷偷上了卡車。
卡車開上公路不久,我遠遠地就看見劉老漢此時正趟著渾水向徐家溝的方向走來,車子的響動引起了劉老漢的注意,他抬頭望來,我則將車上的鈔票扔下去兩捆。
大涼山的山民被張家血祭龍血礦幾乎絕戶,劉老漢不知道還會不會繼續在村里生活,但有了這些錢,起碼他晚年生活是有了保障。
卡車到了縣城境內之後,停在一處偏僻的城區,兩名打手難掩興奮,掀開車簾卻發現車內已經燃起大火,驚愕之時,脖子被我從身後一一捅穿,橫死當場。
我換好衣服,戴上口罩徑直前往縣城的汽車站,買了去市裡的票。
大涼山是偏僻之地,張家勢力一手遮天,發生任何事情都傳不出去,有他們家在,鬧出再大的動靜也沒人敢過問,但是到了市里就不一樣了。
我按照陳娟手機里的聊天記錄找到了張龍的家,是市區中心的一套別墅豪宅。
午夜之後,徐婉茹在噩夢中驚醒,幾天之內失去兩個孩子,讓她精神萎靡不振,再也沒了之前高高在上的大嫂氣質。
徐婉茹精神恍惚地走進衛生間,洗去臉上的淚痕,再抬頭時就看見了身後的我。
我拖著麻繩,打開張龍所在的臥房,床上渾身纏滿繃帶的張龍看見是我,嚇得臉色煞白,連忙翻起床頭櫃。
「不用找了,白天時候你們在醫院,你家裡藏的幾把槍,我都幫你收起來了。」我冷聲說道。
「徐涼,你想幹什麼,你怎麼會找來這裡的,我老婆婉茹呢?」張龍驚恐問道。
我將手裡的麻繩拎起來,將門外徐婉茹的屍體拖進房間,張龍怒吼,但卻不敢向我衝來。
我苦笑一聲,說道:「你呀,還是像小時候一樣膽小,沒了倚仗,什麼都不是,奪了我七省狀元的氣運也沒能讓你自信起來。」
「你殺我的話,張家是不會放過你的,你根本不知道我家有多少錢,更不知道龍虎山有多可怕。」張龍說道。
「都快死了,你還拿你背後的靠山來威脅我,我現在孑然一身,你覺得我會怕?」我挑眉問道。「另外,你們張家大涼山的基業已經毀了,你全家都見了閻王,張仙師也死在我手裡,現在就剩你一個了,忘了告訴你,你兒子張大象被我一拳打死的時候,別提有多慘了。」
「原來是你!」張龍忍不住哭了起來,他指著我說道:「我親爺爺是龍虎山的內門長老,經過天師府老天師親手授祿的,我爺爺給我點燃了龍虎山的魂燈,一旦我被殺,他立馬就會知道,你殺我家其他人不要緊,但若是殺了我,他們一定會查到你,追殺你到天涯海角的!」
「謝謝你告訴我,省得我把你的頭割下來扔到龍虎山。」我平靜說道。
「你根本不知道龍虎山的實力有多可怕,你一介凡人,與他們為敵,必死無疑!」張龍咬牙切齒道。
我搖了搖頭說道:「你這樣說,我豈不是更不能放過你了,你總是吹別人多厲害,你自己什麼時候能長進一些?」
「你別殺我,我不追究你。」張龍說道。
「說半天你還是怕死呀。」我舒了口氣說道。「以前我一直都不明白書上說的升米恩、斗米仇是什麼意思,直到見識了你們張家,我想知道,當年我那麼護著你,你用我的分數得了狀元,事後還恩將仇報,真的一點愧疚之心都沒有嗎?」
張龍沒有回答,眼角瞥向旁邊的落地窗,忽然沖了過去,只不過他才跑了兩步就突然倒地,抱頭打滾起來。
慘叫聲中,張龍面容扭曲,無比痛苦地死去,黑甲蟲則從他的眉心地方鑽出來,摩挲前爪,飛回我的袖子裡。
張家的傭人聽到動靜跑進來查看時,我已經來到豪宅之外。
兩個小時之後,我坐在火車的角落裡,望著窗外迷人夜色,心中空蕩。
而在我面前的桌上擺著一張車票,全程四千里。
目的地是,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