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泥坑裡修聖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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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呦,圖昆,又跟著你師傅從哪家修下水管回來,掙的不少誒!」

  「嘿嘿,劉師傅,瞧您說的,圖個零頭,零頭,多攢點錢備個老婆本。」

  李土根一手拎著從雜貨鋪打的兩斤黃酒,一手拎著菜市場買的一包豬頭肉,咯吱窩裡又夾著一包花生米,如昨天一般老三樣。

  「聽聽,你這小子又不說實話,你李師傅的能耐我能不比你曉得,肯定又在哪個小區打出了招牌是不是?」同是鋼筋組的劉師傅,與李天甲共事三四年,再清楚不過他的手藝。

  「嘿嘿,還真瞞不了您,這不,路上又碰上個活兒,師傅他大方,讓額先回來吃飯。」

  李土根舉起手裡的東西,熱烈邀請道:「怎麼樣,劉師傅,吃過了沒,沒吃過一塊吃。」

  「不用,不用了,咱多大歲數,哪能蹭你娃娃的飯。」劉師傅擺擺手,推辭道。

  「劉師傅,看你這話說的,哪能說蹭不蹭的,額掙點錢買點肉,該孝敬組裡的老人,額師傅也常常教額呢。」

  李土根再三邀請:「走走,劉師傅,跟額回屋裡,咱張開個小凳坐著邊吃邊聊。」

  「誒,算了,算了,吃過啦,再吃再喝的就撐了。」劉師傅拍了拍自己鼓鼓的肚子,客氣地推辭。

  「是嘛,真不趕巧,那下回,下回您可留著肚子,額再拎東西請您嘗嘗。」

  「行,行,去吧,趕快吃吧,廚房正揭鍋開張,今天吃茄子燜豆角,不吃老一樣的土豆白菜,換口味,你趕緊去。」

  「真咧,哈哈,又趕巧了,多了一道下酒的菜!」

  李土根挑了挑眉,客套地道了別,興匆匆地往宿舍里去,打算擱下手裡的三樣,打上飯菜,一個人好好吃一頓豐盛的解解嘴饞。

  「圖昆,圖昆,快來,快來,你的飯額們都打好哩!」

  李超蹲坐著守在門口,他一瞅見李土根,忙招呼著喊。

  李土根眯著眼說:「呦,挺勤快的,給額打好饃跟菜,是又惦記著額這點酒跟肉咧?」

  「嘿,麼辦法,圖昆你瞅瞅自個,你可比額們有本事,昨個三樣,今個三樣,頓頓喝酒吃肉,咋說額們都是同鄉,不濟啃骨頭,喝口湯總該成不。」

  「嘚嘚,少說親近話,手麻利幫額提個肉提個酒。娘咧,一路過來,咯吱窩夾著花生米把手都膈應僵了。」

  李土根說著,把兩斤的黃酒、一包綑紮的豬頭肉遞給李超,眼不帶眨,闊氣地毫不心疼道:「走,進去,再喊二牛、開合還有牛愣子過來,這三樣五個人都不曉得能沾上幾口。」

  「行!」

  李超扭頭正往裡邁步,忽地腳下一頓,迎向李土根疑惑不解的神色,他說道:「圖昆,有事你不知道,離三他現在在屋裡睡覺呢,額們這會兒進去,喝酒吃肉大聲聊天,是不是會打攪了他?」

  李土根斬釘截鐵道:「噢,離三兄弟回來了,還睡覺,嗯,那不該進屋吵著他,這樣,你把仲牛喊上,額們一塊到小廚房,借張凳子。」

  「成。」

  滴答滴答,雨滴著著房檐,整齊一排像空中跳傘隊般前仆後繼地垂落,點在一灘又一灘不平的漬水中,漸漸地坑窪里的水越積越多,慢慢地溢了出來,像匯流的溪水般沖刷游塵的地面。

  雨後,天氣格外地清涼,一陣風從潮濕的空氣間拂過,緩緩地吹入小廚房裡,中和著裡面熱鬧非凡的氛圍。

  「來,干一個。」

  李土根舉起碗,裡面的黃酒蕩漾著。

  「干。」

  馬開合等四人,響應地端起碗,搪瓷的碗一碰發出咯噔的清脆響聲。

  「嗝。」

  李超打了個飽嗝,又剖了一粒花生扔進嘴裡,邊嚼邊說:「誒,牛愣子,額好奇啊,你說你有啥子能耐,咋會有人看上你當你師傅呢!」

  「嘿嘿,這個啊,得多謝離三兄弟,跟圖昆。」

  牛愣子一副憨相,傻笑著雙手端起碗,敬向李土根,「來,圖昆,額敬你,今天不是李超提醒,額差點忘了感激你們。」

  微醺的李土根面紅耳赤,他半醉半醒道:「牛愣子你不講究,拿額的酒謝額的情,這你小子不得請一頓啊!」

  牛愣子鄭重地點點頭:「對,對,瞧額這人做的,不會人情,該,是該請你跟離三兄弟一桌,你說,啥時候,啥攤位,指個地方,眉頭都不帶皺地,一塊拉上喝酒。」

  李超借著酒勁,直言道:「先別說話,額還要講幾句,額想……」

  李仲牛猛地一激靈,忙打斷道:「李超,豬頭肉都堵不上你的嘴。」

  「堵啥,要是額也有像牛愣子那工作,額天天請圖昆他們喝酒都願意。」

  李超砸吧著嘴:「不過,這會兒,額想問問圖昆,憑啥都是一個村的都是一塊來的工地,他們怎麼就一個個都拜成師傅找到活計,憑啥額就一直得跟臨時叫來的一塊,搬磚,運水泥,扛腳手架,為啥你們就不幫額找一個師傅來!」

  「李超,你個灰損(方言:傻子),哭孬個球!」

  李土根一拍桌子,胃裡的酒氣翻湧,搖晃著腦袋說:「離三兄弟咋沒幫你找。找啦,也找著啦,這幾天本打算領你去拜師的,可人家跟同鄉務工的一塊先回豫北夏種夏耕去了,得等他回來額才能領你去。」

  「啥,成了!」李超咋舌不已,「那……那他是幹啥滴,跟他,能像你跟李工長掙大錢不?」

  「砌磚,你說呢,磚頭砌得好,工錢少不了,曉得不!」李土根嘿然一笑。

  「砌磚!」李超激動地站了起來,頓時酒醒。「真地,真地是砌磚,你沒騙額?」

  「騙你做甚!」

  李土根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手一伸從袋裝花生里撈了一把,一邊剖,一邊說:「到時候拜師成了記得請額,嗝,重要是請離三兄弟喝酒。你小子有這福運,多虧了離三兄弟。你可不知道,這砌磚的活兒往常都是歸老錢他們豫北豫南的人管著,外鄉一般的人根本插不進手,想投個師也根本沒人搭理,抱團的很。」

  「照你這麼說,離三又怎麼幫忙?」馬開合詫異道。

  「誒,這就得說離三兄弟能耐。他那回主動跟老錢,還有豫南豫北領頭的人一塊喝酒,一開始那幫人牛氣的很,一個個吹噓多能喝能把離三兄弟喝窮了,可你們知道當時離三兄弟怎麼幹的不?」

  李土根繪聲繪色地描述道:「他直接上手就是一瓶二鍋頭,別人以為他是要挨個倒酒,沒成想拔開了瓶塞,好傢夥,一口氣把一瓶全乾了,氣不喘,面不變,還笑著喊老闆上酒上菜,那場面,直接把他們給震住了。」

  「而後啊,話就好說多了,按離三兄弟講的,好兄弟,一口悶,花花轎子人抬人,這一頓酒下來,老錢他們組裡就兄啊弟啊稱呼,都恨不得乾脆拉離三兄弟入他的伙,要不是想念著他是額師傅這組的,所以啊,借這份交情,離三兄弟一張嘴,老錢立馬給面子,介紹個老成熟練的師傅給你,否則,就算你拿條軟中華都是白瞎。」

  「是嗎!」

  李超咽了咽口水,他興奮得難以平復心情,只覺得口渴異常,他端起碗一口把剩餘不多的酒灌進嘴裡,依然感到不盡興,搓搓手,眉飛色舞道:「哎呀,這該咋地報答你跟離三兄弟呢。要不這樣,咱乾脆中午在出去喝點酒,額請客,怎麼著整個一箱,圖昆,你瞅怎麼樣?」

  「慢著,慢著,三兒兄弟這會兒正睡著呢,你興沖衝去,不吵了他嘛!」李仲牛趕快一把拉住不能自我的李超。

  「對,對,等離三兄弟醒,等離三兄弟醒。」李超回過味來。

  「是該別吵到他,可你們也得好好感謝他,不說李超的,就牛愣子,他也是離三兄弟說進去的,而至於你二牛,趙錢孫那麼難對付的人,得虧是離三這救過大老闆跟工頭命的人說情,不然木工這門精細的手藝,趙錢孫說啥也不允許外人進來,也不允許外人學師。」

  李仲牛、牛愣子連連點頭,異口同聲道:「那是,那是,多虧了離三哩!」

  「哎,說起這事,額又納悶不明白了。」

  李仲牛皺著眉頭,把藏在心底許久的疑惑坦誠而出:「三兒兄弟這樣的人,仗義,厚道,人聰明,對他額們都服氣,可為啥他不好好地鑽營鑽營工地上的事,憑他跟工頭的交情,學上個一年半載的,額不信三兒兄弟這腦子會學不會。到時候,把額們這些人拉出來一塊單幹,當他的底柱,再從村子裡多招一些年青,遲早干一番事業出來,也像陳叔當一個管幾十號的包工頭,這多好,這多風光,幹嘛費這麼大的力氣,非得讀書不可!」

  「你懂個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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