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大羅之境，斬去一屍的感覺如何？」

  太上老君笑臉盈盈。

  不知為何，想到了玄都當年突破至大羅時的場景。

  當年玄都，並沒有一到大羅，就能斬去善屍的程度。

  更別說「知我」，抵達混元之前無阻礙的地步。

  明道看似容易，但局中人是不會體會到容易與否。

  而斬自我這一關，不容易。

  天地之間，很少有人全憑自身能渡這一關。

  不管是九天玄女也好，還是他的弟子玄都也好，也都是借著人族氣運，沒有感悟其中之道，以功德之力強行斬去自我屍。

  冥河老祖與鎮元子之所以聖人之下，在斬去三屍的行列中獨一檔……

  便是因為靠著自己斬去了自我屍，沒有藉助外力。

  「沒有感覺。」齊風回道。

  「上行悟道，中以功德修神，下用法力破境。沒有感覺，就是有感覺，是為上善若水，善。」

  太上老君難掩眼中讚賞之意。

  世間從來就沒有偶然，楊眉能挑選齊風，必然是引有可塑性之人。

  其實上一次，他向齊風提過大羅之道隻言片語。

  但那時，齊風只能悟到其表面。

  「大師伯，都說聖人不能推算量劫，大師伯與師父是不是已經因為我，知道了所有量劫事？」

  齊風問道。

  他想要知道太上在魔漲道消中，真正要他做什麼。

  而不是大興截教這樣一句空話。

  「談何所有？」太上老君搖搖頭：「你所知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非本來所相，乃是虛實之間的產物，唯一能斷定不過是無天與孫悟空會同歸於盡。」

  量劫事，他不知全貌。

  但做有些事，不需要知道全貌。

  齊風點了點頭，倒也不糾結這些事，而是說道：「大師伯，其實我來，給五靈珠只是其一，還有其二，其三之事。」

  「何為其二，道來一聽。」太上說道。

  「無天已經來三清觀，見過了我。」齊風開口道。

  「哦？」

  太上老君眼中閃過意外色彩。

  他並不知道這件事。

  「那無天，與你見面，可有說什麼，又或者做什麼？」

  齊風娓娓道來與無天交談之事。

  「我見無天時知這其中因果太大，所以不敢接觸太深，太過冒失。」

  「我就跟他說可以合作，打算請教完大師伯，再做定奪。」

  ……

  太上老君揉搓著拂塵，並未馬上說話，像是在思索什麼。

  「與無天不可是友。」

  「這是為何？」

  齊風不解。

  在他看來與道祖作對，就是要破壞魔漲道消之事。

  「其一，無天並非求道之人，而是求自我心中天地之人，道不同則不相與謀。」

  太上老君沉吟。

  「其二，十二品滅世黑蓮與無天性命雙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黑蓮去則他死，他死則黑蓮去。

  而這黑蓮，又是大師伯必要之物。

  所以不管是大師伯還是你師父，又或者是楊眉所需。

  都是無天順應這本該我們不知的量劫，去死。」

  太上老君，此時沒有任何慈祥模樣。

  聖人本就不慈悲，笑容只對門下而有，對於無數修士而言都是殘忍的存在。

  「這麼說，無天他必須死？」

  「如何？童兒你不想他死？」太上老君詢問。

  「那倒沒有，只是感慨罷了。」

  齊風回道，他不會因為一己喜好，就特意去做一些事情。

  就如他動過想法收石傑人入截教，但他沒有強求，只看緣分。

  緣分就是，石傑人與截教無緣。

  「但不與無天為友，也不能與他為敵。」

  太上老君話鋒卻是一轉，再次念道，心中自有衡量。

  「魔漲道消之中，無天就是天命所歸，他想做什麼都會順風順水，有些事情需要他去做。

  ……

  「什麼事？」

  齊風不明覺厲。

  「讓他搶你二師伯視若珍寶的玉如意。」

  太上老君倒也沒有賣關子。

  「啊？」

  齊風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

  搶元始天尊的玉如意？

  當大哥的，開始算計二弟了？

  這一家子，怎一個亂字了得。

  「搶二師伯的玉如意，可也是為了輸贏？」

  齊風猶豫道。

  有些事情他不去想，不代表他不知道。

  殺蚊道人取三品功德金蓮，使他成為了太乙金仙。

  奪冥河老祖的十二品業火紅蓮，剛剛又使他法力直接免去數個元會的苦修，能夠斬去一屍。

  而這兩件物品，與元始天尊的玉如意，還有盤古幡有共通之處。

  至於哪裡共通……

  玉如意，乃是和老頭子的青萍劍，大師伯的扁拐一樣，都是青蓮所化。

  「自然。」

  「光有玉如意還不夠，佛門剩下的九品功德金蓮，也要無天去奪。」

  太上老君說道，身在兜率宮中，卻已經將所有事都已經算了出去。

  「這件事，不能拉攏二師伯嗎？」

  齊風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此中事不能賭，二弟他順天而行，看似穩重，但內里的性子比你師父還要偏執。他若知曉其中事，難免有徒生他枝……」

  太上老君搖頭，這一切都是瞞著元始天尊悄悄進行。

  「我明白了。」

  齊風點頭。

  這些廢腦子的事情，大師伯去想就好。

  他還是如大師伯說的那樣，做一個「傀儡」，就夠了。

  而為什麼要無天去搶玉如意，他還不至於傻到不知道。

  聖人的確能幹掉無天。

  但那樣的事情，元始天尊做不出來，天意本就有魔漲道消三十三年。

  元始天尊不會自己違背自己的道，逆天而行。

  他即便惱怒無天搶玉如意，也不會動手。

  頂多就是三十三年的定數過去，選擇「秋後算帳」。

  而且這玉如意，也不在元始天尊手裡，而在南極仙翁手裡。

  「與無天不為友，不為敵，那就是單純的合作關係。」

  齊風點頭。

  只是如此一來，佛門倒是要跳腳了。

  功德金蓮一無，佛門氣運必定大衰，跌入谷底。

  「大師伯，那這如來，到底是……」

  「傀儡。」太上老君目光複雜：「自從他入了西方開始，就已不再是為截教戰到最後一刻的多寶，已被度化。」

  「如來若是傀儡，那西方二聖。」

  齊風欲言又止。

  「種種跡象表明，他們興許也是假象中的敵人。」

  太上老君嘆息，此中變化，他還沒有參透。

  如果說他認為道祖不可證混元無極，且證了也無法復活混元聖人的話。

  那麼這西方二聖，極有可能在賭道祖可以證混元無極，且可以復活混元聖人，不在乎與天道一起「亡」。

  「這天地，終究還是聖人在博弈。」

  齊風心中暗道，五味雜陳。

  這一次來兜率宮，知曉的東西太多，令他有些難以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