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我不能再讓她一個人

  容顯恭之所以狗急跳牆,就是因為身體健康每況愈下,他再不放手一搏,會連最後的籌碼都失去。

  事實證明,他對了一半——籌碼根本就沒被他攥在手裡,結局倒是如他所料的一敗塗地。

  容熠川重新將目光落回到他身上,然後對身側的警察說:「畢竟父子一場,我有幾句話想跟他說。」

  警察有些猶豫:「這……」

  方才容熠川是如何想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對容顯恭動手,他們都看在眼裡,現在放他過去,萬一他是想抓住機會,再打容顯恭一頓可怎麼辦?

  到時候容顯恭毫無還手之力地被打個半死,在場的人全都是要為此負責任的。

  容熠川看穿他們心中所想,聲線沙啞而平靜地說:「放心,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須去做,不能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中他的圈套。」

  警察見他理智尚存,這才讓出位置,讓他能站到容顯恭面前去。

  容熠川居高臨下地看著容顯恭,同先前狀如瘋魔的模樣判若兩人,他冷冷地問:「你早知道自己活不了多少年了吧?」

  容顯恭的面容至少比他的真實年齡大了十歲,鬢角斑白不說,就連目光也渾濁得很,這時惡意就擺在臉上,看起來簡直有幾分像皮包骨的骷髏。

  「是啊,我這把骨頭爛在哪裡都是一樣的,你以為自己真的贏了麼?真是可笑,我反正是已經有後了,榮華富貴享受過了,正經妻兒也有了,這輩子算是非常圓滿,沒什麼可遺憾的了!」

  他故意在「正經妻兒」四個字上咬了重音,仿佛這樣就能否認那段靠女人上位的過去,順便將容熠川這個扎眼的存在一併抹除。

  容熠川神情微妙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雙手撐在輪椅扶手上,俯下身去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語氣問:「你真的沒懷疑過你那個寶貝兒子的身世麼?」

  容顯恭的表情肉眼可見地一僵,疾言厲色地反駁道:「你以為所有人都跟你那個媽一樣麼?她……她……」

  他的話說到一半就講不下去了。

  容熠川姿勢不變,只是注視著他的目光驟然冷了下來,讓人毫不懷疑哪怕是在警局裡,也有讓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法子。

  容顯恭意識到自己踩了他的雷區,本該為此感到愉快,然後繼續挑釁刺激他,可話到嘴邊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了。

  這一刻的容熠川簡直就是壓力的具象化。

  容顯恭只能從牙縫裡硬擠出一句:「君君絕對是我的兒子!」

  容熠川嗤笑一聲,毫不留情地揭了他的短:「那個野種出生的時候,你都坐輪椅多少年了,那幾年沒少找女人吧?最後只有一個護工生了孩子,你不覺得有問題麼?」

  不尋常的地方其實還有很多,但容顯恭老來的子,實在是太急著證明自己有後了,為此他對君君極其溺愛,哪怕是病入膏肓,也要拖著病體替這個孩子謀求以後。

  他從沒想過,自己也有被騙的可能。

  容熠川接下來的話音距離容顯恭僅有咫尺。

  「實話告訴你,我已經找人驗過了,那個君君是名副其實的野種,是那個女人跟她的情夫一起生的。」

  此話一出,容顯恭的面孔就變得精彩起來,顏色像是被打翻的顏料鋪子似的不住變換,最終定格在漲紅上說:「不可能!你絕對是在騙我……我不信你!」

  他激動得想要站起來,但卻被容熠川一個用力按住了胳膊,在外人看來正是交談中的模樣。

  警察隨時提防著容熠川對容顯恭大打出手,可面對這樣還算平和的溝通,只要容顯恭不呼救,他們就沒有出手的理由。

  容熠川看著容顯恭瞪大的雙眼,絲毫沒有要收斂的意思,反而是將話音變得更戲謔了。

  「您不用擔心,等法院的判決結果出來,我絕對會照顧好君君,讓他按照您的安排,跟他的母親一起盡情享用遺囑中交代了要給他的財產,想來他以後就算有生父在身邊也不會忘了您。」

  這個「您」字將陰陽怪氣詮釋到了極致。

  容顯恭試圖從容熠川面上找到破綻,但對他的表情卻是越看越絕望,因為他目光固然陰鬱,卻連半分撒謊的意思都尋不見,所說的事大概率是真的。

  從前為容嫡付出的心血瞬間都成了笑話,就連這個名字也是諷刺至極,所謂的嫡子竟然是給別人養的,這比殺了他來得還要痛苦。

  「王八蛋!!!」

  容顯恭臉紅脖子粗的怒吼了一聲。

  容熠川在他出聲的前一刻就直起身來遠離了他,一邊好整以暇地後退,一邊對警察說:「我對他已經沒什麼可說了。」

  警察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彼此仇恨的父子關係,不等他們感到納罕,先被容顯恭嚇了一跳。

  容顯恭憤怒到了極點,以至於趕在容熠川腦海中的那根弦徹底繃斷之前先發了瘋,他歇斯底里地咒罵著膽敢給他戴綠帽子的女人,仿佛從前在人前炫耀她年輕溫順的是另一個人。

  「滾開,都滾開!我要回去殺了她——」

  他的話剛說了個開頭,就一口氣沒倒上來,自己先在輪椅上暈了過去。

  圍著他的警察確認過他並非裝暈逃避訊問,而是真的有生命危險,連忙在叫了救護車的同時,把警局裡值班的醫生也給叫過來幫忙做急救。

  容熠川對他的死活漠不關心,亮完本該留著以後用的底牌,便對眼前發生的一切都視而不見,穿過混亂的人群後自行離開了警局。

  這裡已經沒有值得他在意的事了。

  路秘書及時跟了出來,見他行屍走肉般沒有反應,像是在方才同容顯恭的對峙中丟失了靈魂似的,擔憂不已地問:「容總,,您看要不要安排人……去入海口?我已經聯繫了蛙人救援隊,不管怎麼樣,我們再努力一下。」

  她字字不提跟死亡有關的事,可又每個字都像是在提醒容熠川——徐泠然已經死了,他們現在能做的只有打撈她的遺體,讓她入土為安。

  容熠川的精神一直高度緊繃,這時面對他最信任的下屬,總算逼迫自己面對了現實,雖然只是一瞬間,他很快就又抓住了不切實際的希望。

  「搜救的人是要安排的,但不是你去盯著,而是我親自過去。她怕冷,也怕孤獨,我不能再讓她一個人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