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李尋的話。
劍七似有些不屑,回頭瞥了瞥他手裡的玉筆,淡淡道:「你手裡拿的,可是驚鴻筆?」
李尋一愣,「前輩也見過?」
「驚鴻筆,亂世書,命運法。」
劍七笑了笑,淡淡道:「別人就算想要模仿,也沒那個本事,至於那書生麼,倒也有些名氣,只是可惜了……空有這麼好的機會,他卻沉浸在一些左道旁門之中,荒廢了修行。」
「更重要的。」
頓了頓,他又是強調道:「他筆下寫了無數痴男怨女,風流韻事,你儂我儂,可終究都是來自自己的臆想而已,他……真的懂情愛之事嗎?」
李尋又是一愣。
連忙虛心求教:「敢問前輩,何為情愛?」
「所謂情愛……」
劍七沉默了半瞬,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傷感落寞之色,輕聲道:「便是肝腸寸斷,便是百轉千回,便是……刻骨銘心!」
李尋面色一肅。
而後深深一禮。
「晚輩受教了!」
「呵呵。」
劍七蒼涼一笑,輕嘆道:「真正的刻骨銘心,又豈是一支筆能刻畫出來的?」
「前輩。」
李尋正色道:「您的身上,一定有很多故事!」
「故事我有。」
劍七也不否認,瞥了他一眼,平靜道:「怎麼,你有酒?」
「酒,可以有。」
李尋抬了抬手臂,認真道:「而且,我還有筆。」
「什麼意思?」
「前輩的故事,必然是銷魂蝕骨,惹人斷腸……若是就此埋沒,豈不可惜了?」
「確實可惜了。」
劍七落寞一嘆,道:「須知她們都是世間一等一的苦命女子,出身寒門,又遇人不淑,命途多舛,卻能自強不息,和命運抗爭……和她們相交,如飲苦酒,卻能甘之如飴……」
越聽。
李大院主的眼睛越亮。
這些年他苦于思路枯竭,因此到處遊歷,尋求靈感,而如今……劍七的臉上,寫滿了他需要的靈感。
「前輩!」
想到這裡,他又是深深一禮,誠摯道:「若蒙不棄,尋……願為前輩分憂!」
「我說了。」
劍七似看穿了他的想法,淡聲道:「情者,肝腸寸斷,愛者,刻骨銘心,焉能……」
話說一半。
李尋突然拿出了一本小冊子,遞到了他面前。
「前輩!」
「請受累一觀!」
小冊子僅有巴掌大小,也不太厚,封皮上僅有手書的三個字。
尋纓傳。
劍七有些不屑。
滿不在乎地瞥了一眼,然後……目光再也移不開了!
半晌之後。
他突然皺起了眉頭,目光從小冊子上移開,盯著李尋道:「你寫的?」
「不錯。」
「後面呢?」
「原本是要寫的。」
李尋看了喻紅纓一眼,有些不好意思道:「可因為一些事耽擱……」
「拖更可不是好習慣!」
劍七打斷了他的話,認真道:「趕緊寫!」
「是是是!」
李尋連忙應下,又是小心翼翼道:「前輩覺得……如何?」
劍七突然沉默。
半瞬之後,他才幽幽一嘆,道:「刻骨銘心,百轉千回,肝腸寸斷!」
眾人:「?」
「三大聖。」
黑風撓著頭,臉上帶著憨厚和懵逼,好奇道:「您不是說,刻骨銘心不能用筆……」
「你懂什麼!」
劍七呵斥道:「筆鋒如刀似劍,刀刀刺骨,劍劍誅心……能承載眾生之喜怒,能包容生靈之百態,區區情愛,又何足掛齒?」
眾人:「??」
黑風:「……」
劍七根本不在乎他們如何想,只是盯著李尋,又是感慨道:「你筆力雄渾,技法細膩,構思媚而不妖,描述艷而不俗……已有大家風範,以前練過?」
「前輩有所不知。」
李尋謙虛道:「李某不才,尚未踏入修行時,家中一貧如洗,再加之父母早喪,落魄無依。索性讀過幾年私塾,便乾脆以話本謀生,有時囊中太過羞澀……」
說到這裡。
他突然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道:「也會接一些……私人訂製。」
越聽。
劍七的眼睛越亮。
「哪方面的?」
「自然是……不太正經的那種。」
說到這裡,李尋又連忙強調道:「不過前輩放心,晚輩絕對是個正經人!」
眾人:「???」
「好!好!好!」
劍七十分滿意,伸指一點,一點靈光已是沒入了李尋眉心。
「這,便是我的故事!」
「果然是刻骨銘心,只是……」
李尋細細梳理了片刻,讚嘆了一聲,而又是壓低了聲音,悄悄問道:「為何都只是一些代號?她們……莫非沒有名字?」
「皆是紅顏薄命,苦苦爭渡之人。」
劍七落寞一嘆,輕聲道:「名字對她們而言毫無用處,更是個奢望。」
「是晚輩膚淺了!」
李尋滿臉的羞愧。
他覺得這些苦命女子苦到只能用一個代號,那命途得多舛到什麼地步?
「好好寫。」
劍七又是拍了拍他的肩頭,鼓勵道:「我把我的刻骨銘心,交給你了,也把她們的命運,交給你了!」
「前輩放心!」
李尋肅然一禮:「定……不負所望!」
「好!」
劍七很滿意他的態度,拇指突然一推,腰間長劍又是出鞘半寸,一縷浩然鋒芒又是沒入了李尋眉心,潛伏在了他識海最深處!
李尋愕然!
他,竟然被劍七贈了一道劍意!
「這是個苦差事。」
「我也不能白白占你便宜。」
劍七笑道:「這劍意便是給你的報酬,若遇危機,便將它祭出來,無不可殺之人,無不可滅之敵!」
李尋一揖到底!
眾人呆愣愣地看著這一幕,雖然早就習慣了李大院主的博學多才,可心中難免還是有點小羨慕,小感慨,小無語……只是唯獨沒有嫉妒!
技術活!
他們不會,也嫉妒不來!
贈出一道劍意之後。
似徹底消耗完了最後的力量,原本就透明虛淡無比的身形竟開始不斷渙散了起來。
「三大聖!」
黑風心裡一驚:「您怎麼……」
「一道分身而已,沒了也就沒了。」
劍七渾不在意地擺擺手,目光一轉,又是落在了不遠處的棠棠身上,眼中閃過一絲驚艷之意。
「小丫頭。」
「剛剛那一劍,你看懂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