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他,不如選我。」
聽到這句話,看到說話的人,晏歌微怔,反應過來又略微為難。
雖然他是她愛豆,但她也不能為了他就對別人出爾反爾。
所以晏歌說:「我已經答應唐先生了。」
但是,也在同一秒,唐驚羽似信非信的聲響起了:「……容老師?」
容綽稍稍偏眸。
觸及來人面龐,確認無誤,唐驚羽倏而便一激靈。因為激動,連話都有幾分語無倫次了:「可以,當然可以。」
晏歌:「……」
然而唐驚羽的話還未完待續:「容老師……可以給我簽個名嗎?我是您的粉絲。」
這場面猝不及防,卻也非常正常。
畢竟粉絲基數在那兒呢。
對著頗為戲劇性的奧運冠軍追星現場,直播間觀眾是喜聞樂見的。
【奧運冠軍追星頂流影帝場面[有]】
【哈哈哈哈剛剛我還以為他要說我有個朋友】
聞聲,容綽淡看唐驚羽一眼,言簡意賅,「紙。」
唐驚羽忙去背包里翻紙,手忙腳亂框裡哐當好半天才翻出來個本子,就一隻手那麼大,他又慌慌張張地遞過去。
容綽沒接,「筆。」
唐驚羽:「……」
然後唐驚羽又翻了半天,終於翻出了一支筆來,很恭敬地雙手奉上了。
接過紙筆,容綽眉目稍垂,提筆勾連三兩,姓名便躍然在紙上,行雲流水般的,是一手漂亮行楷。
唐驚羽在旁邊,站姿神態是與先前大不相同的拘謹,動作間也透著些小心氣息。等那一隻手將紙筆與簽名還回,他便小心翼翼地將有簽名的紙撕下,又從背包里取出錢包,再拉開錢包的拉鏈,將簽名對摺放入隔層,再將拉鏈拉上、錢包放回,最後再把背包的外拉鏈拉上,將雙肩包背好在肩上。
一系列動作下來,直播間觀眾:「……」
看出來了,不但是粉,還是真愛粉。
行叭。
一個簽名把人打發走了,也不看身邊的人,容綽長身站定,悠然發問:「現在能選我了?」
晏歌:「……」
悄悄地、偷偷地、暗暗地,晏歌將視線勻出去一些,暗中觀察她愛豆。
她感覺……他的語氣,有點像在埋怨她,沒有選他,而是選了別人。
這樣想著,她小聲問他:「你生氣了嗎?」
他瞥她,不答反問:「我看著像是這么小氣的人?」
晏歌:「……」
說著話,容綽稍偏了眉目,正對上眼的就是頭頂一個小發旋。
小小,圓圓,卷卷。
還有點叛逆。
竟然拒絕他,還是為了別人。
她還要不要做他的小粉絲了。
他要開除她的粉籍。
潔白尖領,男人喉結微滾,如要出聲。
但被打斷,「容老師。」
是工作人員牽著棗紅色馬匹過來了。
那馬先前就是配給男人的,年輕敏捷,是馬術訓練場裡跑得最快的,因而得名「跑得快」。
可以說是馬如其名了。
落上了鞍,居高臨下地,容綽平瀾般的目從小發旋一掃而過,「晏小歌。」他說:「上來。」
晏歌打量了下馬鐙的高度,試著去踩,「我上不來。」
「……」溫淡地看她一眼,容綽沒有說話,但顯然意識到了她上不來的原因——因為下一刻,有隻手便伸到她眼前來了。
是男人的手。
猶豫著,晏歌握住了他的……手指。
她一直都知道,她愛豆有潔癖的。
然後她還記得,之前有一次,因為她夜盲看不見路的時候,他給她牽的就是手指。
所以這次,她也只牽了手指。
無聲息,但容綽眉弓上抬了些。
手把手反扣住,人被人拉上了馬。
有點小,但有薄繭,在相觸的瞬間。
可能是彈琴的原因。
女孩子很體貼地考慮到了男人有潔癖,特意只牽手指,怎麼就想到男人這時候潔癖又神秘失蹤,突然一下地就把人家的小手很主動地牽起來了。
難道說,潔癖變成蝴蝶飛走了?
一下有一下沒的,這是什麼潔癖。
薛丁格的潔癖吧。
本來被異性突如其來地牽手,是個女孩子都會有一點緊張和尷尬的。
對著愛豆時,也同樣有億點緊張、億點尷尬。
晏歌臉熱了。
但事出有因,而且她是借著他手上的力氣才上的馬,所以也不好鬆手,直到她坐上鞍——相牽的兩隻手也並沒有隨之鬆開。
晏歌:「……」
她提醒他,「我上來了。」
男聲從身後傳來,疏疏落落的,「坐穩了沒。」
「……坐穩了。」
然後才鬆手。
精準無誤地,這一幕也被直播間觀眾的目光鎖定。
容顏的CP粉很快樂。
【啊啊啊啊啊牽手了容顏!容顏isrio!】
【別人都在比賽,只有容顏在認真談戀愛!kswlkswl】
【而且容老師牽著晏歌妹妹的手上馬後還遲遲不捨得鬆開[可憐]是妹妹的手太柔軟讓容老師流連忘返了嗎[可憐][可憐][可憐]】
兩家的唯粉很不快樂。
【?這不就容老師看晏歌上馬困難扶了一把嗎?感覺某些屬性的粉絲未免也太……】
【勿腦補,晏小歌獨自美麗哦,謝謝容老師幫忙[筆芯]】
CP粉和唯粉歷來就不對付,何況兩家還都是時下的大勢流量。這下CP粉直呼嗑糖,唯粉看不慣就開撕,又因為絨花繞樑撕的都是容顏,兩家默契天然,直接達成了線上合作,直播間裡也撕得難捨難分。因而全然便沒人注意到,就在這會兒,引發彈幕腥風血雨的那一雙人直接騎馬走人了。
兩三分鐘的線上開火後,橙子直播平台的管理員當即空降,對彈幕實行限流,同時對個別言論激烈的帳號進行了禁言處理。如此,直播間又重新回歸了風平浪靜。
在此期間,攝像拍攝的二人只是遠景,沒有近景跟拍。
直播間這會兒沒聲音,只看到那二人的背影微遠——大概是沒有說話的原因。
恰如其名,《直播指南》多是近景跟拍直播,但有時出於節目效果的緣故,也會從遠景處拍。
因而沒人覺得不對。
……
射箭場館裡,像是知道攝像沒有跟過來,「跑得快」馬蹄揚起來,小步走噠噠噠噠的很歡快。
手把持著韁繩,很穩。
繩與手構成了絕對封閉的界限,沒有肢體的碰觸,卻將人直接圈在了身前。
有意無意,容綽微垂著眸:嗯,個子不高,發旋小小。
四個字驀然跳出來:小鳥依人。
小粉絲依他。
浮思如水,而時有風行水面,平瀾的眼底也生縠紋。
相對靜靜,但男聲忽然問:「劉復還有沒有再為難你?」
劉復這個名字,晏歌是知道的。
確切點說,是周一晚之後知道的:發黑通稿的AMU傳媒工作室老闆,就叫劉復。
只是,這是不適合在公開場合說的事情。
未及回答他的問題,晏歌下意識去尋攝像的身影——但是此時,那幾位跟拍攝像都站在了兩百米開外的地方,隔得遠遠的。
晏歌:「……」
然後晏歌又低頭去看戴在肩上的麥:……也不見了。
「你找這個?」
容綽伸手到她跟前,攤開:兩枚麥就靜靜躺在男人的掌心。
「我摘了,」對著她,他輕描淡寫地解釋著:「不然不好說話。」
晏歌:「……」
周一晚上他去了趟AMU傳媒,見到了劉複本人,稍微旁敲側擊了兩句——劉復這人是靠著黃鑫靠久了,狐假虎威禁不住嚇,沒兩下就交待了在背後動手腳的名字:毛可意。
斬草除根,是他做的。
很湊巧,緊跟著的第二天,在布魯塞爾開會的江女士就病倒了,這之後,他去比利時接替江女士的位置直到昨天,北京時間傍晚七點才回了國。
電話里說不清,他也沒時間當面問她。
剛剛車上倒是能說話,不過人多耳雜。
所以一直拖到現在才問。
她是他的小粉絲,關心她是他的義務,理所當然的事情。
給人看了兩眼,他將麥攏在手心。
沒有攝像,沒有收音。
只有他和她兩個人的場合。
沒有更多的顧慮,晏歌回答:「沒有了。」
他聞言,唇一彎。
也是,都是要吃牢飯的人了。自顧無暇,還能怎麼為難她。
「跑得快」揚蹄步穩,噠噠地走著。靜了靜,容綽又問:「曾城呢?」
她看著跟曾城的關係也不是太好,所以他順便問了。
晏歌:「……」
她沉默了有半晌的時間。而後一聲輕輕嘶鳴,是男人的手將轡繩後拉,「跑得快」遂揚了揚前蹄,停駐在了原地,不再向前。
那意思是很明白的。
他在等她回答。
相對間靜了靜,晏歌實事求是地答:「……還好。」
對母親而言,他不是個好丈夫。
因為母親,她不能說他很好。
但對她來說,至少,對現在的她來說,他是個及格的父親。
所以,她也不能說他不好。
所以是還好。
容綽應一聲。
馬蹄再不向前一步,而男聲從身後輕飄,如散在了風裡。半秒,他道:「要是他對你不好,那我——」
身高差決定視角,在男人停頓的時刻,自然而然,循著那聲,晏歌上抬了眉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