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歌:「……」
開除粉籍。
明明氣泡里的漢字是統一大小格式,但在此刻,那四個字卻宛如被加粗加黑般的被強調,讓人一眼就能看到。
來電提示第二次地跳出來了。
姓名閃爍在眼內,還有開除粉籍——
她按下接聽。
那邊似是沒料到這麼順利,聲息稍停後來了句,「你不接我電話?」
晏歌:「……我剛剛在有事,沒有聽見。」
這聲入耳,男人平瀾般的眉眼勾出一線好笑的意味。
她的話,他不信。
但也沒戳穿,只是問:「現在沒事了?」
「嗯,」先前撫弦的手此刻正穩握著手機,晏歌答:「我現在沒事了。」
容綽:「我現在有事。」
晏歌:「……」
聲息恢復了往常寡淡,他說:「網上那些傳聞,你暫時先別看。」
無聲無息,但晏歌的手在機身收緊。
「也不用管。」容綽說:「有人會管。」
「……」
語態散漫,話也沒有說完。
她不用管,他來管。
AMU傳媒背靠的是橙子直播,撇開商業合作關係,黃鑫和曾城關係不睦已久。AMU傳媒這回的爆料,少不了黃鑫在後面推波助瀾。
但就在今年,橙子直播就要和另兩個視頻平台一起,被F.S.全盤接收了。
所以這件事,他來管最合適。
「我說完了。」
「……」
頜骨收著,晏歌抿了抿下唇。
他……這就說完了嗎?
他說完了,但他沒有掛斷,所以抿住的唇線稍張,她問:「你不問我別的嗎?」
「你想說嗎?」
疏落的反問將原本想說的話堵住了,晏歌聽見他如信口般地道來:「你不想說,我就不問。」
擲地有聲。
耳脈與聽筒相貼,晏歌輕微地怔住。
他說,她不想說,他就不問。
這就好像是在間接地對她說:比起他想不想問,她想不想說,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窗簾只拉了過半,而落地窗明淨,隔絕了夏晚餘熱,但未隔開室外夜色。
時有風動,吹散了月旁鑲邊的雲,若無形雙手將玉盤擦得清潔,清輝益顯。
「容綽……,」晏歌開了口。
也費很大勁才改了口。
通話的彼端,容綽回應一聲。
稍稍停頓,她說:
「曾城,是我的父親。」
……
電話掛斷,AMU傳媒的總經辦里,從男人身上輻射至整室的低氣壓也像是隨著這一次的通話而煙消雲散。
容綽眉目平淡。
網上輿論風向很一致,但他從來沒那樣想過。
別人不了解,他還能不了解他家小粉絲是什麼樣的人?
是他的小粉絲,可見她的審美品位不凡。至於曾城,年紀一大把,都能當她爸爸了——
結果真就是她爸爸。
行。
情況一了解清楚,解決起來就簡單了。
男人在總經辦的老闆椅上坐著,AMU傳媒的總經理劉復也就在旁不作聲地瞥著。
身形疏落輪廓挑明,雙眼瀲瀲如蘊平波,骨相天生,而極富辨識度。
對應的是內娛最年輕最英俊的傳奇,沒有之一。
那一通電話後,男人周遭氛圍變得鬆快,連帶著劉復緊繃的神經也不覺稍微鬆弛一些。
劉復最早是橙子直播的員工,在公司里做的就是公關,後來離開橙子直播,創立了AMU傳媒——對外名義上是個老闆,但究其根本,還是橙子直播的傳聲筒,是為橙子直播發聲的。
所以,實際而言,黃鑫還是劉復的老闆。
然後黃鑫上頭還有老闆。
老闆的老闆。
F.S.的執行長。
劉復初時從黃鑫處聽說了頂頭上司的名字,還以為是純然巧合的重名。
畢竟,一個是資本市場的玩家,一個是娛樂行業的頂流——雙方都在行業塔頂,都是行業內極罕見的佼佼者,而彼此間是不太沾邊的關係。
等後來見到了人,劉復:「……」
所以,一切皆有可能。
黃總發話了,老闆的老闆又來了——劉復可不得看人臉色小心行事嗎?
況且,看這位的態度,對這件事情真就挺上心的。
工作室是七點發的料,輿論則緊隨其後地發酵。再往後,八點過一點,人家本尊就親自到工作室來了。
當時就給了處理意見:由AMU傳媒官號澄清致歉,說明照片是人為合成的,不是實拍,對當事人造成的傷害,願意以物質形式賠償。
照片是人為合成的嗎?
當然不是。
實拍是真,合成是假。深究到真假層面,這通預計發出的澄清才是真正的造謠。
但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話語權在手的那個人,他想讓什麼成為真的。
等著這通電話打完了,他也不催,對方卻也沒讓他等,掛斷電話兩秒,容綽偏首看向劉復:「按原先的來。」
那意思是說,就讓AMU傳媒官博致歉,承認圖是P的。
黃總都要聽命的人,他能有什麼異議?劉復當即便一口答應下來。
以起底爆料為生,寫通稿對AMU傳媒的人是看家本領——只是,寫黑通稿是家常便飯,寫澄清通稿則還是第一次。
等採編寫好了稿交上來,劉覆審核過,最後再給老闆椅上的男人看。反覆修改過幾遍,直至男人點了頭,通稿才算是塵埃落定。
採編拿稿後走出,順手將門帶上。辦公室便再度歸於安靜。
落座在椅上,容綽身形坐得沒偏倚,透出的氣場卻疏散。劉復最寶貝的那一支古董百利金鋼筆不知何時就跑到人手上去了,此時就在人指間轉著,幾次三番地,看著竟像是要摔下一般——好在最後還是停穩在虎口。
那支鋼筆產自二十世紀初,是劉復從古玩市場收來的,也向來珍重,不要說別人,連劉復自己都捨不得多碰,就怕被碰壞了。就是偶爾取用,還是出於保養鋼筆的目的。
看著自己視若珍寶的鋼筆就被人當根狗尾巴草似的轉著,一副不知何時就要從指間掉下來的樣子,劉復心裡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可一來他不敢提,二來也不敢催。一邊看著,一邊心理活動就跟在走鋼索似的,提心弔膽的。
轉了三轉,那鋼筆最終卻終是放在了桌——劉復心中也倏而地輕了。
然在下時,他聽見了男聲落地,徐徐問:「讓你們爆料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