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料措手不及。
當晚的北京西二旗,啟悅天華總部里,已經忙成了一團亂麻。
最為慌亂的,莫過於公關部的一群人了。
啟悅天華的公關和外宣一貫厲害,向來是先發制人搶占輿論高地。在對外工作上,從來就只有他們打壓別人,沒有別人打壓他們的道理。
但是今天,AMU傳媒的劉復老狗一爆料,眾人:「???」
晏歌妹妹,曾董???
曾董,晏歌妹妹???
一時半刻間,包括公關與外宣在內,啟悅天華的員工們均感魔幻。
網友對曾城的了解大半來自於道聽途說,而不同於網友,員工們卻或多或少與這位董事長接觸過。為人如何,風評如何,日久天長,總也能知曉個中七分。
所以才會不可思議。
其實,一般而言,做到了這樣的高層,酒色總歸是要沾點兒的。這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那都是常態。
只要財產分割談妥了,家裡的那些貴太太們也看得開。
留不住男人的心就留他的荷包唄,人民幣可比男人靠譜多了。
還有的,家裡更亂點兒的,直接玩起了古時候那一套,什麼大房二房的都來了,一個二個的為了繼承權都拼命地生兒子。人前個個都光鮮亮麗得很,至於說那些腌臢事兒,都靜悄悄發生在暗地裡面,是不足為外人道的。
但,在啟悅天華諸員工的心目中——
自家這位董事長,是很不同的。
潔身自好,溫和持重,儒商之風。
一手建立起內娛第一帝國,業務能力是如何出類拔萃更不必提。
單身多年,自然也不缺愛慕者追求者。但從青年到中年,曾城的態度都很明確:和氣地回應,同時拒絕,不留餘地。
正值盛年,對女人卻態度冷淡;有人便一度疑心起這位當家的是否有點特別癖好——但是,不是。
因為無論男女,曾城在社交上都是持之有度,從無任何出格行徑。
後來也不知怎的,便有人開始傳了:說當年曾城早年父母不祥,彼時和江家的養女江翡在同一個社會福利院。說二人從小一起長大,是名副其實的青梅竹馬,又說曾城早對江翡情愫暗生,可惜郎有情妾無意云云。
除卻巫山不是雲,後來江翡既嫁,女兒都出生了,也便是如今的江七小姐,莫璃。而曾城記掛著早年的白月光,縱然她已嫁與他人,他也不曾再另娶。
這段BE的愛情故事也不知是誰先傳出,總之幾次三番傳來傳去的,最後也就這麼傳開了。
而曾城其後數十年,不說娶妻,連女友都不曾有過——無形中便益發坐實了這個消息。
於此,啟悅天華的員工雖不全信,但在他們心目中,這位當家的也就真不是會亂搞男女關係的那類人。
可眼下,A傳媒的那張照片又確實錘得很實。
清清楚楚拍著董事長在清漪園的住處。
清清楚楚拍著奧迪京A五位數字。
清清楚楚拍著人晏歌妹妹的臉。
啟悅天華的技術人員也做過檢測了,確定照片無PS無合成,是實拍無誤。
雖然沒有拍到自家董事長的照片,但是,已經是實錘重擊無疑。
坐的是董事長的日常座駕,去的是董事長在北京的常住地——
這說沒關係,誰信啊?
偏偏這會兒曾城出差去了首爾,此時還在航班上頭,人這一會兒聯繫不上,事情便益發顯得棘手了。
領導本人沒下批示,誰敢自作主張去處理領導的緋聞?
這邊啟悅天華的公關和外宣兩部門召開了緊急會議,在十分鐘的短會上,大家拿定了主意:先把熱度稍微壓一壓,餘下則按兵不動,等能聯繫上董事長再說。
同時儘快聯繫上另一位當事人,全面、真實地了解情況,以便作出最優決策。
……
從拍照片到發照片,再到照片被爆上熱搜,總時長不過1個小時。網友熱議,輿論不斷,而當事人深陷輿論漩渦。
順著實錘照片,網友們順理成章地質疑二人關係。
然後又自然而然地,思及《娛樂圈直播指南》最初確定素人嘉賓的方式。
抽獎。
既然一方是啟悅天華的董事長,而兩方的關係顯然不一般,那麼——
最開始的抽獎,百分百就是內定了吧?
以為人靠的是運氣和實力,到頭來,原來還是靠關係。
還是不正當的關係。
這樣一想,房塌更甚。
……
對著微博上這場景,毛可意拿著餐叉的手稍停,在餐廳柔和純音與朦朧光線里,唇角便微微揚起。
本來她也只想讓劉復隨便拍拍,看能不能拍到什么小料,再找個路人甲乙丙丁黑上一黑,半真半假地去敗壞名聲。可卻不成想,這才拍了兩天,小料倒是沒拍到,一拍就拍出個大料來了——
晏歌坐著曾城的車,回了曾城的常住地。
這怎麼洗?
怎麼洗都洗不乾淨。
況且A傳媒常年累月做著偷拍發料這些事情而屹立不倒,就是因為背後的靠山,也是中國視頻三巨頭之一,在視頻播放市場占據相當份額的橙子直播APP。
而這橙子直播,和啟悅天華一直便不怎麼對付。
確切地說,是橙子直播那位叫黃鑫的執行長和曾城不太對付。
雙方商業合作倒是不斷——也不奇怪,畢竟一方是直播界第一梯隊,一方是頭部娛樂公司,沒合作才不正常。
但,歸結到管理者個人層面,黃鑫和曾城是十分不睦。
不睦的原因是個謎,但總之不睦。大體表現在有曾城的會黃鑫便不參加,參加了也是冷目相對,商務峰會現場財經記者拍到零交流,黃鑫讓手下的媒體陰陽怪氣內涵啟悅天華——然後過幾天,橙子直播APP便因平台信息涉黃被關停一周限期整改。
此中例子,不勝枚舉。
好容易這會逮著一個機會,黃鑫可不要可勁兒地打蛇隨棍上嗎?
AMU傳媒敢發這條新聞,當然也是在大老闆的直接授意之下。
總而言之,這一次A傳媒的爆料,啟悅天華怕是很難處理。曾城即使有心要擺平,也少不了要被剝層皮了。
一目逐一將評論掃過,毛可意唇際的弧便益深。
她是真沒想過,劉復能拍出這樣的猛料。
甚至於,她心中萌出隱隱的後悔——
要是早點讓劉復去拍了,是不是也就沒後面那些糟心事了?
可惜了。
這般想著,毛可意卻斂了笑弧,作勢如毫無預料般地輕呀了一聲。落座在那一桌對面,盛成鋒持刀叉的動作稍停,向對座的女人看去。視線相迎,毛可意輕蹙了雙煙眉,將手機屏翻轉過來,亦將輿論場上無硝煙的戰火盡然展現在對方面前。一邊給人看,她一邊便輕輕而若與己無關地嘆出聲來:「……真是看不出來。」
盛成鋒目光一掃而過,把最核心的物證——那張照片看清了,眼底便湧上了嫌惡之意:……看著倒是清白乾淨的小女孩,原來既不清白,也不乾淨。
想到這,盛成鋒臉色就不覺冷了冷,道:「正常,知人知面不知心。」
毛可意嘴上唔了聲,算在表達認同。不甚經心的,是對待茶餘軼事的完美態度。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心裡卻跟塊明鏡似的,清明得很。
看他這態度,是已經打消了對晏歌的想法吧?
那她的目的就達成了。
……
八月中的北京連日晴天,入夜便是明月遍披,清輝萬里,那月色如風,穿行過朱門綺戶,穿行過萬家燈火,穿行過了四九城裡角角落落,亦穿窗而入室灑落滿地如碎銀,在清漪園的官宅小樓。
有琴聲自小樓來,音高不定,若存若續。不多時,如被生硬打斷般的,錚然一聲,戛然而止。
琴聲止息,振動猶在。
指腹仍在琴上,落座在琴凳,晏歌偏首向書桌望去。
手機鈴音響起,來電提示閃爍著姓名:梁寶月。
她看著,指節也微動,但最終還是未接。
於是在這通電話未被接通的三秒後,來電提示再度忽閃在屏,只是換了一個姓名:傅珺。
再往後是餘裕。
晏歌都沒有接。
她知道這些電話是為了什麼。
A傳媒的那條微博,那些評論與私信,她都看到了。
她看到了。
但她解釋不了。
一個在此前她十八年的人生里,從未出現過的人;
一個在母親去世後的多年,才會去緬懷她的人;
她解釋不了:這樣的一個人,是她的父親。
……
晏歌生性端莊,也偏於內向,即使心裡有事,也不會輕易宣之於口。
這件事則尤為如此。
所以那些評論沒有回,那些電話沒有接。
他們要問的問題,她給不了答案。
在那閃爍跳動終歸沉寂的手機薄屏上,晏歌眉目稍凝。
於是,她看到,在下一秒,第四個來電提示出現了。
我愛豆。
晏歌:「……」
她愛豆給她打電話了。
無意識地,手從弦上離開了,然後向手機的方向伸出,但是又停頓。
萬一,她想。
萬一,她愛豆也要問同樣的問題——
她要怎麼回答?
思及此,而伸出的動作凝固,便這麼不尷不尬地,那隻手停在了半空。
而後慢慢下落。
直至響鈴結束,通話未被接通。
說不出是什麼情緒,輕輕,晏歌舒了一口氣,卻並未感覺到放鬆下來。
心仍如根弦般的繃緊。
卻在此時,手機屏猝然又亮了。
仍然來自於「我愛豆」,只是這一次,不是來電提示,而是綠色橫幅,微信消息。
我愛豆:【接我電話。】
我愛豆:【現在,馬上。】
對方正在輸入中…
我愛豆:【不然,開除粉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