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合歡 手指相牽。

  不怎麼能置信,晏歌微眨了眼睫。

  但確認無誤。

  無論眼之所見,或者耳之所聞,都不是什麼旁人。

  而是,她的愛豆本人。

  門窗嗶啵敲擊,風仍強勁,吹彎了池荷,搖晃了燈影,此時九曲迴廊再無旁人。

  是寂靜,也是幽暗。

  反應過來,晏歌應了一聲:「……我夜盲,晚上視力會變差。所以要開燈。」

  她說著,同時打開了手電。

  以手電的光為半徑,視域徑直明亮了一圈。

  光線雪白,明亮刺眼,卻也讓她感覺安全。

  從那光上橫掃而過,半秒鐘,容綽身形未動,浸在那半明不暗的地界裡,淡得如層薄翳。

  他問:「好了?」

  晏歌:「嗯。」

  於是再無停留,他折身要走。

  她趕緊地跟上前,力求跟她愛豆的步伐保持一致。

  邊向前走,晏歌邊便向她愛豆多解釋了一句,「開了燈,我就能看見了。」

  話音剛落,「咚」一聲:她撞上了迎面的柱子。

  晏歌:「……」

  是她走得太急了,燈光沒跟著打上來,沒有照到那根柱子,所以她也沒有看見。

  晏歌抬手揉了揉額,又向她愛豆解釋:「……剛才是意外。」

  「……」

  容綽駐足,步伐停在晚風,側目瞥她。

  晏歌一手揉著額,另一隻打著燈的手卻不敢鬆懈,仍在兢兢業業地往前照著。

  然一晃眼,便在下一時刻,手機的燈照亮了面前的手。

  骨節很長,指甲修剪乾淨,底生月牙一痕。

  在如雪明光里,清晰異常。

  那是男人的手。

  是不曾偏不曾倚,也是剛剛好正正巧。

  他把手遞到她跟前來了。

  晏歌垂了眼瞼,如那熱風化成絲線纏卷上了耳,溫度漸漸地升起來了。

  他……是要她牽他的手嗎?

  她這樣想他,也想這樣問他。

  可是,她又不敢問他。

  在那隻伸來的手前,她的心理活動變成了兩個人的博弈。

  一個重拳出擊,大膽對線,說牽啊牽啊牽吧牽吧。

  一個唯唯諾諾,止步不前,提醒她是個淑女,要記得淑女的品格。

  是淑女,怎麼能隨隨便便就跟男人牽手了。

  糾結的時刻,時間也如是膠著了,只堪堪幾秒鐘的時間,卻被心理活動拖延成了數個世紀般的久遠。

  直至,在她視域裡,那隻手握起,唯獨留了食指向她,男聲亦隨之如薄霧地降落,如釋放了隆重的許可,「牽吧。」

  晏歌:「……」

  悄悄,她仰起臉,想要看他,身高差卻只讓她看到了他下頜的骨線。

  所以,他不是要她牽他的手。

  他是要她牽他的手指。

  輕抿了唇,晏歌伸出手,將他的食指牽住了。

  牽住,然後再往院落深里走。

  是夜風大,夜愈深愈沉,風也愈發的不能消減。他的指與她的手相牽,之後的路饒是曲折,終然安穩。

  行經了彎腰的荷,行經了檐下鐵馬,行經了開開關關的窗——

  行經了,這夏夜晚風裡的一切。

  手指相牽。

  晏歌低首,而風如手,有意無意撥開了鬢髮,露出了臉頰。

  朧朧光里,有弧度輕展在唇,被她抿住了,也克制住了。

  其實,她不想要笑的。

  只是今夜的風太大了。

  風太大,所以才會吹走了雲中的弦月;

  所以,才會將那月的弦——

  送到了、她的唇邊。

  便是次日,7月21日早八點半,在沈穆清老爺子的茶樓內,《娛樂圈直播指南》第二期拉開了序幕。

  這一期的開局風格是不疾不徐,迎了嘉賓落座長桌一側,沈老爺子則坐在另一側,桌上有紫砂壺、公道杯、品茗杯、茶寵等——顯然,這是方泡茶品茶的桌子。

  待人坐定,沈老爺子便燒起水來。

  以壺煮水,公道分茶,沏在品杯。

  沈穆清泡的是紅茶,茶湯落在甜白釉白瓷杯里,瓷白襯出金黃顏色,熱霧逸散花香,是武夷肉桂的味道。

  眾人品茶,沈老爺子隨即CUE出本期節目主題與流程。

  「文房四寶-新時代新文創」。

  文房四寶,即筆墨紙硯,是中國書畫工具的統稱。

  其名起始自南北朝,歷朝歷代所指均有不同。南唐一朝,四寶特指宣城諸葛筆、徽州李廷圭墨、徽州澄心堂紙、徽州婺源龍尾硯;自宋往後,四寶則指宣城宣筆、徽州歙縣徽墨、宣城宣紙、徽州歙縣歙硯台。

  總而言之,文房四寶曆來便與徽州有著不淺的因緣。

  這也是本期節目選址在此的緣故。

  而在本期,六位嘉賓需進行分成四組,分頭拜師,開店營業,銷售額多者取勝。

  六個人分四組,每組最多兩人,最少一人。

  推敲之下,這也即是說,兩組是兩人一組,兩組是一人一組。

  與上一期不同,上期是六人三組,每組剛好兩人;這期卻是六人四組,不能平均分配。

  所以——怎麼分組?

  針對這個問題,直播間熱烈討論起來。

  【是要自己選組嗎?還是抓鬮?】

  【筆墨紙硯……感覺哪一個製作工藝都不簡單啊。我覺得這一期的重點不在選組,而在合作,哪一組人多哪一組就容易取勝。】

  【所以接下來要看嘉賓抱團了嗎[笑哭]】

  【……】

  就在直播間網友熱議的同時,沈穆清老爺子宣布了分組方式:由筆墨紙硯四位傳統工藝傳承人上前,和嘉賓協商自行成組。

  沈老爺子話音剛落,那四位繼承人便上來了。性別比例均勻,兩男兩女,年齡均在四十歲上下,正是幹事創業的好年紀。

  然後沈老爺子讓各位傳承人分別介紹一下自己。

  傳承人1號:「!@#¥%&*^」

  傳承人2號:「*&……%¥#」

  傳承人3號:「+@#%&+=-=*」

  傳承人4號:「………#@#*」

  眾人:「?」

  網友:「?」

  情況顯然:這四個人說的都是當地方言。

  且還是非常難懂的方言。

  【???這幾句話是什麼意思啊???】

  【有沒有徽州本地人出來解釋一下[驚訝]】

  然而徽州本地人表示:他們也聽不懂。

  【徽州本地人表示一臉懵逼】

  【難道我是假的徽州人??】

  【哈哈哈哈我聽懂了,這是我們鎮上老一輩的土話,現在年輕人已經不說了,聽不懂很正常[捂臉]紅衣服的大叔是做筆的,高個的阿姨是做硯台的,矮個的阿姨做墨的,然後黑衣服的叔叔是做紙的。】

  【感謝彈幕翻譯官[抱拳]】

  【高人竟在我身邊!】

  其實這也不奇怪,方言文化淵遠流深,每個地方都有各自的方言。如江南省徽州市,自古坐落皖南山區,丘陵比之平原,交通自然多有不便,而村落隔絕,長久下來語言流延變革,即使是鎮與鎮、村與村之間,方言也有差異,更不必提市里與村鎮了。

  誠然,隨著普通話的推廣,現今年輕人里說方言的愈發得少,彼此間交流也無甚障礙。只是於慣用地方土話的上一輩人而言,市縣的時有聽不懂村鎮的,村鎮彼此間有時候也不暢通——這都是常事。

  節目組邀請了四位說方言的技藝傳承人過來,便是存心刁難要晏歌一行人。

  彈幕雖有翻譯官,但現場並沒有,手腳比劃著名也表意不清,溝通困難,選組便只能靠運氣。

  毛可意先拽了顧如歸加入其中一組,傅珺與柯文宇也在同一男一女兩名傳承人比劃著名什麼。餘下那位小身量的阿姨便來了晏歌身邊,指了指晏歌,又指了指晏歌身旁的男人,「@#¥%&*!」

  晏歌:「……」

  卻聽得一聲如霧悄然,是容綽淺淡而如無意地應。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