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殺虎高舉手中長劍,頂住足以分江斷海的恐怖刀意,一步一步踏天而上。
青石劍閣與極道刀盟之間的爭鬥已經持續數百年之久,兩者之間早已矛盾重重,雖然有高層保持克制,但是對於兩者之間的中下層弟子來說,彼此之間已經是水火不容的狀態。
長達數百年的爭鬥,無數的血淚、不甘、遺願早已如乾涸的血跡般凝結在兩者弟子的心底。
但凡有機會,必定要分一個高下出來,哪怕為此需要以自身道途生命為代價,也不會退縮。
彼時彼刻,恰如此時此刻。
宋斬的斷海神通難道不強嗎?
恰恰相反,宋斬作為極道刀盟的元嬰真君,且是最先上場與青石劍閣爭鬥的元嬰真君。
他的神通、他的修為和他的意志,都是極道刀盟最為頂尖之刃,刀與神通的契合度高到可怕,他的刀意刀勢更是兇猛霸道。
每一刀斬下,都似乎具有開天之力,凌厲的刀氣哪怕只是遠遠觀看,都能感知到其中的鋒鋩。
每一刀斬在王殺虎的劍上,傳遞而來的刀意力量,都使得他渾身震顫、法力震盪。
可難道因為這樣,就不與他爭了?
難道因為他的刀重,就要避其鋒芒了?
難道因為他的斷海刀意鋒銳無匹,就要止住自己前行的腳步了?
王殺虎直視著宋斬,心中的決心、意志使得他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他就這麼一步一步逼近宋斬,劍骨神通支撐著他的身軀愈發的堅硬挺拔。
刀劍之爭,此次我王殺虎勢必給於你極道刀盟一個殘酷的真相。
縱使你極道刀盟為南域頂尖,但南域第一依舊是我青石劍閣。
我青石劍閣只要存在一日,你極道刀盟就永遠沒有出頭之日!
王殺虎雙目平靜如湖,縱使他的心中翻湧不休,但他的面孔依舊冰冷,唇線鋒利。
早在年少時那場狩獵,他便已經知道慌亂、恐懼等等情緒在戰鬥中不會起到任何的助益,反而只會影響到思維的運轉、大腦的判斷。
當時的他太過幼小、太過弱小,面對那凶焰滔天的虎妖之時,心中只剩下無盡的恐懼與害怕。
故而王殺虎給自己更名為殺虎,便是在時刻警醒自身,要扼殺心中猛虎,以最為冷靜的姿態應對所有挑戰。
正如此刻,縱使斷海刀意令他身軀劇痛、神魂更是如遭刀剮,但他依舊半步不落,不疾不徐的朝著宋斬刺去。
鐺!鐺!鐺!
一下重過一下的碰撞聲響徹在劍台之中,二者俱是元嬰真君,本該手段無窮、法力滔天,但他們都毫無意外的將自身所有的一切通通寄入手中的劍與刀中。
每一次的碰撞,都會掀起純白衝擊氣浪,衝擊波橫掃整座劍台,直至撞擊在劍台邊緣,這才緩緩消散。
如此毫無花哨的碰撞,呈現的則是元嬰真君最為直觀、最為暴戾的強大!
看台上的觀眾們,就這樣看著王殺虎在刀氣組成的海洋中不斷前行,最終走到宋斬的面前。
王殺虎看著近在咫尺的宋斬,手中長劍攀附的劍意越發的璀璨不屈,仿若一位錚錚傲骨的劍仙臨世。
面對已經近在咫尺的王殺虎與他手中堅定不移的劍,宋斬再度斬出一刀。
這一刀力量依舊強大,但依舊不曾擋下王殺虎。
於是,迫不得已之下,宋斬不得不退。
這一退,便是數百丈。
他要脫離王殺虎的劍意,他要讓王殺虎的劍意不再昂揚,他要令王殺虎再度虛弱。
這就是極道刀盟,這就是宋斬。
無關對錯,無關尊嚴,無關虛名,用盡一切手段,想盡一切辦法戰勝對手,這是對生死最大的尊重。
刀乃兵中霸者,但宋斬這一退,不僅沒有損傷自身刀意絲毫,反而使得他的刀意越發的凶戾。
就如猛虎縮爪,接下來的不是退縮,而是更為兇猛的進攻。
錚!
刀吟驚天,在眾人的眼中,宋斬手中長刀爆發出無量刀意,刀意凝結,於刀身之上顯化出一柄足以斬天斷地之刀。
看著這刀身,眾人忽然看到其中有無數的生死幻滅之象,更看到了自身被此刀一刀兩斷的結果。
「領域竟然還可以如此使用!」
陸涯看著全力施為的宋斬,他的刀意、刀勢竟然融入了元嬰領域。
以至於他這一刀斬去,竟然能夠將他自身的意志、神通化為最為鋒利的刀鋒,混合著領域對於敵人的壓制,一同斬向對手。
陸涯不禁讚嘆一句:「真是美妙絕倫的想法。」
如此奇思妙想,陸涯卻沒有想到。
他無聲的笑了笑。
他竟然被這一刀激起了一絲爭勝之心,他想看看,他的刀與宋斬的刀,到底誰更強。
想來那一定是一番酣暢淋漓的戰鬥。
但現在顯然不是時候。
壓抑住內心的期待,他將目光投向王殺虎,他想知道,面對宋斬這一刀,青石劍閣的首席大弟子又會怎樣應對。
面對宋斬這領域之刀,王殺虎周身劍意勃發,如春筍一般節節攀升。
與之相對的,他手中長劍也在此刻越來越大,眨眼已經放大到原先的千百倍。
他依舊緊抿雙唇,一語不發,但眼中的劍意已經恍若實質,噴薄而出。
他似擎著破天之劍,就這麼不閃不避與宋斬的領域之刀撞去。
轟隆!
一聲足以貫徹神魂的巨響自劍台之中傳出。
人們便看到,在巨響之後,那方劍台之中,咆哮著的斷海刀意,洶湧的錚錚劍骨,直接於瞬間將整座劍台內的空間完全淹沒。
劍台白茫茫一片,不見刀劍,不見人。
恐怖的波動幾乎令此方劍台都出現了細微的顫抖,仿佛無法再經受住這種程度的交手。
不少修士驚訝的看著劍台,要知道這天劍劍台的堅固程度,就算是化神修士也難以破壞,竟然在兩個元嬰修士之間,開始了顫抖。
簡直無法想像,此刻的劍台之中,究竟是一番怎樣的恐怖場景。
三息之後,劍骨與刀意平息,眾人於是看到,在劍台虛空之中,王殺虎與宋斬背朝對方,一動未動。
驀地,王殺虎的胸前「啪」的一聲,裂開一道巨大的傷口,滾燙的鮮血自他千錘百鍊的身軀內噴射而出。
這道傷口極為巨大,自他左肩一路向下,直到右腰,幾乎將他整兒剖開,森白的骨骼與體內躍動的臟器都清晰可見。
透過傷口,更是可以感知到洶湧的刀意正在不斷朝著王殺虎體內侵蝕,但都被王殺虎的劍意擋住,無法進一步擴大戰果。
王殺虎輸了?青石劍閣敗了?
眾人心中猛然跳出這麼一個想法來。
但在下一瞬,王殺虎背後的宋斬胸膛正中忽地發出一聲如裂竹般的輕響。
下一刻,咆哮的劍意自宋斬胸膛爆發,直接將他的胸腹處,撞出來一個巨大的空洞,幾乎剿空了他小半臟器,以及半顆心臟!
如此傷勢,卻令宋斬眉頭都不曾皺起,他緩緩轉身,看向王殺虎,手中長刀舉起,直指王殺虎眉心。
縱使身軀被毀,他依舊要向青石劍閣之人出刀!
王殺虎同時轉身,手中長劍似乎回應一般,同樣豎劍在身前。
如此慘烈的一幕,令不少修士眉頭微皺,不由的看向在看台上的青石劍閣與極道刀盟。
青石劍閣與極道刀盟的刀劍之爭,他們都有所耳聞,更是有人親眼見過。
但是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兩者之間的鬥爭居然到了如此白熱化的地步,兩位百年都不一定出一位的元嬰真君,竟然也在為此奮死而戰。
這著實有些過了。
陸涯將目光轉向攬劍道人,對方身為無量海涯大長老,又是本次問仙大會的主持人兼裁判,自然應該對劍台之中的對戰負責。
而在陸涯看去時,攬劍道人卻沒有絲毫情緒,就這麼平靜地站在三座劍台之上,看著三座劍台內發生的一切。
就仿佛王殺虎與宋斬的對決,他沒有絲毫興趣一般。
看攬劍道人的表現,陸涯明白這還真如夏侯傑所言,現在是南域勢力解決彼此恩怨的時候,無量海涯輕易不會幹預。
可是,現在場上的是兩位元嬰真君,不是普通的元嬰修士,這等存在的戰鬥可比一般的元嬰修士要危險許多。
若是再任由王殺虎與宋斬之間打下去,按照目前的傷勢,宋斬大概率會身隕於此,王殺虎縱然能活,但必定會身受重傷,甚至會斷絕道途。
這樣的代價,真的有意義嗎?
這一點陸涯不知道,但有人知道。
下一瞬間,極道刀盟位置,位於眾人最中心的盟主盛凌仙忽然起身。
她看向攬劍道人,隨後微微一禮,如夜鶯啼鳴的婉轉聲線在所有人的耳中響起:「攬劍前輩,此戰我極道刀盟認輸。」
此言一出,不僅僅青石劍閣的修士驚訝莫名,就連看台上的其他勢力都驚訝了。
要知道,極道刀盟的一貫作風,可是寧死不屈,就如他們手中之刀一般,寧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但極道刀盟的修士卻對此沒有絲毫情緒流露,這也是他們為何會尊盛凌仙的原因。
對方的手段智慧皆是世間高絕,但她不會將盟內成員的性命,當做是為了達成目的的消耗。
相反,她極為尊重盟內成員的意志,尤其是他們的生命。
正是有這樣的盟主,極道刀盟才能凝成一股繩,不斷衝擊青石劍閣,不斷突破自我。
攬劍道人微微頷首,算是回禮,隨後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只見兩道清光將王殺虎與宋斬二人籠罩進去。
兩人身陷清光之中,竟然不得絲毫寸進。
下一瞬,清光消散,劍台中的兩人也隨之消散。
再一轉眼,兩人俱是出現在劍台之外。
攬劍道人目不斜視,只是口中輕聲宣布:「此方劍台之戰,青石劍閣勝。」
王殺虎收起長劍,聞言朝著攬劍道人恭敬一禮,隨後一步踏下,已然回到了青石劍閣所在的區域之中。
宋斬同樣行了一禮,隨後轉眼看向站在極道刀盟最中心的盛凌仙。
他心中知曉,是他們的盟主為他認的輸,因為他的傷勢著實太重了。
王殺虎的一劍,差點將他胸腹完全轟碎剿爛,若非他修為不若,此刻已經身死道消。
面對宋斬的目光,盛凌仙沒有絲毫意外,只是平靜地直視著他。
宋斬緩緩飛至極道刀盟中,來到盛凌仙身前,「盟主,我敗了。」
他的聲音很慢,讓人分不清他是因為認真,還是因為受傷導致說話艱難,亦或是他本就如此。
但這種平靜的聲線,卻讓人們意識到,這位極道刀盟的天驕,絕對不會在人前表露絲毫痛苦。
一如他手中長刀,永遠保持緘默。
宋斬就這樣說道:「其實我還可以繼續戰鬥,我不會輸的。」
盛凌仙看向他,精緻的下巴微微挑起,「然後呢,你贏了,也死了?」
宋斬一言不發。
盛凌仙目光自宋斬的身上移開,遙遙看向青石劍閣的方向:「你要記住,記住今天、記住這一刻,往後還長,你的道途也才剛剛開始。
一時的成敗說明不了什麼,你現在需要做的,只是去安心養傷,然後備戰仙門大比即可。」
宋斬聞言,緩緩點頭,隨後果真如盛凌仙所言一般,他沉默的回到門人之間,接過長老遞來的療傷丹藥一口吞服,然後開始閉目療傷。
夏侯傑看看極道刀盟又看看青石劍閣,最後看向陸涯,略顯興奮的說道:「陸兄,感覺如何!」
他聲音中的興奮與戰意,陸涯自然能夠聽出來。
很顯然,看了王殺虎與宋斬之間的戰鬥,他的戰意也被挑起來了,他想與他們交手。
面對夏侯傑的這個問題,陸涯微微點頭,認同道:「很強,這種級別的交手,著實不多見。」
「哈哈哈,我就說,問仙大會最有看頭的就是開場這段時間,等到這段時間過去,正式開始爭奪仙門大比名額的時候,那時候的戰鬥可就一點意思都沒有了。」
夏侯傑說完,又說道:「等到那個時候,我必須得與他們兩人一戰。」(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