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來的路上,賀蘭泓已經如實告之,他分別派人去錦繡坊和藥廬請賀蘭月和王落葉過來,但此刻見到她們在這裡,王落花臉上還是露出一絲愕然。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娘,你別哭了,外公一定會好的。」王落葉用小手輕輕替賀蘭月抹了眼淚,又回身握住了賀蘭謙枯瘦的手,「外公,一會兒姐姐就過來了,姐姐的醫術和外婆一樣好,您一定會沒事的。」
賀蘭泓趕緊道:「花兒過來了。」
「姐姐,你總算來了。」王落葉仿佛突然找到了希望,激動的迎了過來,「你一定能治好外公的,是不是?」
「我一定會盡力的。」
「花兒……」
賀蘭月回頭望向王落花,卻幾乎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生怕女兒怨她沒有氣性,這麼輕易的就跑過來了,轉念一想,花兒願意過來替她外公醫治,是不是說明她心裡也早已原諒了?
她趕緊讓出位置,當王落花走近,看見賀蘭謙時,心莫名的揪了一下。
只見他閉著雙眼昏睡在那裡,臉上呈現了一種日暮西山的青灰之色,嘴唇也乾涸的厲害,沒有一絲血色。
怎會這樣?
前陣子他雖然很瘦,瞧著也沒什麼精氣神,但不至於病成這樣,這才過了幾日?
容不得她多想,她坐在床邊,伸手按在賀蘭謙的右脈上,寧神細診了半晌,又換過左手細診。
診完,她微微鬆了一口氣,好在只是得了急疾,看著兇險,不過只要治療得當,再加精心調養,於性命總是無礙的。
賀蘭泓見她先是神色凝重,急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這會子見王落花面色似有放鬆,他跟著也鬆了一口氣,問道:「花兒,你外公他?」
「還好,還有救。」
賀蘭泓和賀蘭月雙雙拍拍胸口,異口同聲道:「這就好,這就好。」
「我就知道,姐姐一來,外公鐵定會沒事的。」
「娘,賀蘭伯伯,葉兒,你們先出去,我馬上要給病人施針。」
三人一起出了臥室,賀蘭泓邀請二人坐下,又親自給賀蘭月倒了一杯茶,賀蘭月說道:「前些日子還聽葉兒提起……」
一聲爹,她始終叫不出口,咽咽發乾的嗓子,紅著眼睛道,「賀蘭先生時常來花兒的餛飩攤吃餛飩,怎麼才過了幾日,他就……」
她哽咽了一下,「病成這樣了?」
賀蘭泓嘆息道:「不瞞月兒你,二叔他思女心切,一個人悄悄跑到藥廬,卻又不敢進去,只站在冷風口吹了大半天,再加上這些年他滿心愧悔,心情始終鬱郁,積下了病根,這一發就不可收拾了。」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我知道月兒妹妹你對當年之事一直難以釋懷,也不肯原諒二叔,只是二叔他年紀大了……」
「三哥,你不要再說了。」
「你還肯叫我一聲三哥,說明你已經承認了自己就是賀蘭月,月兒,我原不該勸你這些話,畢竟這些年你吃了許多苦,只是二叔這般年紀,又時常病痛,你若一直不肯認他,怕是下一次二叔就沒這麼幸運了。」
「我……」
「娘……」王落葉搖搖賀蘭月的胳膊,哭著請求道,「外公這麼可憐,如今還病的這麼重,你就原諒他嘛,我們一起照顧外公,好不好?」
「葉兒,我……」
「月兒,旁的話我也不多說了,只有一句,子欲養而親不待。」
賀蘭月神色一怔,囁嚅著雙唇想說話,喉嚨里卻滿是咸澀的味道。
她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垂下頭默默流淚。
好不容易等她平靜下來,賀蘭泓還想再問什麼,竹簾一動,王落里從臥室走了出來。
二人趕緊起身去問,王落花抹了一把額頭上的虛汗,淡聲道:「老先生他沒事了。」
二人又鬆了一口氣。
賀蘭泓邀請王落花坐下喝茶,再順便留在府上吃中飯,被王落花婉拒了。
王落花開了一紙藥方交給賀蘭泓,又交待了一些具體事宜,方看向賀蘭月和王落葉:「娘,葉兒,你們要一起回去麼?」
賀蘭月以為自己會一直記恨父親當年的拋棄,可是當她真正看見躺在病床上的父親,快要死的時候,那一瞬間,她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父親還活著。
面對女兒的詢問,更準確的說是質問,她一時無言以對,嗓子啞了好長一會兒,才氣弱道:「可是你外公他……」
「我沒有外公,賀蘭老先生於我而言,只是病人,僅此而已。」
「花兒……」
王落葉走過來,牽住王落花的手:「姐姐,難道你就真的不能原諒外公麼?外公她現在病了,需要我們的照顧。」
王落花只覺得鼻子發酸,卻哭不出來。
她沉默了一會兒,冷下心腸道:「他並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我的事,何談原諒,葉兒,你若想留下,姐姐不攔你,也攔不住。」
許是她天生心冷意冷,她真的無法輕易接受一個在年輕時拋妻棄女,年老時又回過頭來慚悔,想要求妻女原諒的人。
更何況,外婆如今都不在了。
這麼多年,外婆受的那些屈辱和苦難,又找誰去討?
不知是失望,還是心痛,亦或她害怕自己心軟了,她又看向賀蘭泓道:「賀蘭伯伯,明兒這個時辰我再過來給老先生診治,這就先告辭了。」
賀蘭泓紅著眼眶道:「花兒……」
王落花不想再聽他說什麼,背著小藥箱,頭也不回的走了。
賀蘭月急忙追了出去,剛追到門口,就聽到臥室里傳來一陣虛弱的呼喚:「月兒……月兒……我的小月兒……」
雖然這聲呼喚如此虛弱,蒼老,可還帶著記憶中熟悉的溫暖和慈愛,賀蘭月的心徹底軟了化了,腳步停在門檻邊像是有千斤重。
隨後又傳來了賀蘭謙痛苦的咳嗽聲。
「娘,外公他咳的好厲害,我們趕緊進去瞧瞧吧。」
王落葉柔軟的小手拉住賀蘭月的手,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和王落葉一起返回了臥室。
賀蘭謙並沒有醒來,只是在夢中囈語。
賀蘭月端了一杯茶,小心翼翼的餵到他嘴裡,他咳的方才好些,但人始終沒有清醒過來。
王落葉握住他的手輕聲細語對著他道:「外公,你別怕,姐姐說你沒事了,等過個兩日,你一定能去餛飩攤吃餛飩了,對了!姐姐還發明了一種新美食哦,叫鴨血粉絲,那味道真的美極了,保證你從未嘗過。」
昏睡中的賀蘭謙似乎聽到了,只是他無法醒來,他緊緊握住王落葉柔軟的小手不肯鬆開,就像握住失而復得的稀世珍寶:「月兒……」
「外公,我是葉兒。」
「月兒……」
賀蘭泓見狀,忍不住抹了一把欣慰的眼淚。
因為王落花將藥方交給他時,著意交待過病人需要清靜,他和賀蘭月一起先退了出去,只留了王落葉一人在裡面守著,但他們也不敢離開,只是外間侯著。
賀蘭泓見茶已經涼了,正要重新替她再倒一杯,賀蘭月趕緊推辭道:「哪能一再讓三哥給我倒茶。」
她站起來,提起茶壺,替賀蘭泓倒了一杯,賀蘭泓笑道:「我記得我們兩個小時候最愛喝二嬸做的蜂蜜柚子茶,只是……」
他神色忽然變得黯然。
賀蘭月聽了,眼眶裡又是一陣濕熱,她低下頭想要掩飾自己的情緒,卻不爭氣的小聲抽泣起來。
賀蘭泓握住茶杯望著她:「你一點沒變,和小時候一樣愛哭。」
賀蘭月止住哭泣,用帕子抹了眼淚抬頭看向他的眼睛:「三哥,你也沒變。」
「怎麼沒變,我已經老了。」
「三哥只比我大兩歲,如果三哥老了,那我也老了。」
「不……」他眼角堆起慈祥的細紋,唇邊含了一絲暖洋洋的笑意,「你沒老,你只是長大了。」
「三哥可真會玩笑,對了……」她環顧了一下四周,「我來了這麼久,怎麼未見三嫂,難道她留在京都了,還是三哥你到現在都未娶親?」
「你三嫂她……」他突然垂下了頭,過了好長一會兒,才抬起頭道,「十年前已經去逝了。」
「什麼?」她一驚,愕然看著他,「三嫂她怎麼就?」
他眼睛裡滿是沉痛淒楚之色,連握住茶杯的手都在微微顫抖:「死於難產,大人和孩子都未能保住。」
「那這些年,三哥你都是一個人?」
他微微點了一下頭,賀蘭月心中頓時又苦又澀,原來這麼好的三哥這些年也過得這般苦,難怪偌大的府邸連個女主人都沒有。
她正想要安慰他,他卻淡然一笑,笑中泛著藏不住的苦澀意味:「都已經過去了,我現在很好,對了,二嬸是不是花兒所說的那位林妙姑?」
「是?」
「那為什麼她眉間沒有胭脂痣?」
「我娘用藥水將痣點了。」
「原是這樣。」他沉默了好一會兒,輕聲問道,「那二嬸究竟是怎麼死的?」
「一年前有位不知從哪裡來的鎮遠將軍,行軍駐紮在隔壁溧寧縣獅子山腳下,因犯了頭風之症,就命人將我娘抓走了。」
說到這裡,她聲音哽咽了一下,流著眼淚道,「娘說要開顱醫疾,那鎮遠將軍一怒之下斬了娘的首級。」
「鎮遠將軍?」賀蘭泓想了一下,「他是不是叫韓榮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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