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6章 為大王將，有功終不得封侯！希望之人得封終末之地！
轟！！！
嬴政的聲音如一道炸雷般砸入大軍！
自桓齮戰死至今，大秦便僅有王翦這一名上將軍。
而今，大秦終於再次擁有了一名上將軍！
這人更還是嬴政一朝首位上將軍蒙驁之子！
楊端和看著蒙武，滿心酸澀的慨然而嘆：「故人之子，何其勇也！」
蒙驁轉投秦國之後，曾於楊端和帳下聽用，而後軍職迅速飆升，不止成為楊端和的上級，甚至於成為大秦的上將軍！
而今，蒙驁的兒子也成為了大秦的上將軍。
但他這位蒙驁曾經的主將如今卻還只是將軍而已。
楊端和攏在袖中的雙手攥緊成拳，暗暗發誓。
本將定要好生將養身體。
若不能以大秦上將軍的身份離世，本將如何有顏面對黃泉之下的一眾老部將！
羌槐、辛梧等老將則是不由得露出笑意：「不愧為故人之子！果真有故人之威！」
蒙武自幼便因蒙驁的身份而得軍中將領厚愛。
蒙武自己也爭氣，非但從軍中最基層一步步殺上將軍之位，從戎至今更是未嘗一敗。
蒙驁戰死之後，蒙武更是隱隱成為了軍方扛把子，在軍中頗有聲威，在軍中基層更是格外有號召力。
而今蒙武獲封上將軍，一眾大秦老將心中無一不服，唯有濃濃欣慰。
王賁更是興奮的一拍大腿：「彩！大彩！」
「本將為上將軍賀！」
家父終於不再是大秦唯一一位上將軍了！
而且蒙武獲封上將軍後，蒙武將從軍方名譽上的扛把子成為實質上的扛把子。
家父和整個王氏都將更加安全！
而在王賁的帶動下，二十二萬秦軍將士齊齊振奮高呼：
「我等為上將軍賀！」
嬴政暢快大笑：「看來寡人此令，深得將士之心也！」
蒙武也激動的轟然拱手：「末將拜謝大王恩重！」
「末將必不負大王託付！不負家父聲威！」
嬴政欣然而笑：「寡人等著愛卿為我大秦開疆擴土！」
邯鄲城上下，一片歡笑之聲，只有王翦臉色蒼白，雙眼如刀般刺向王賁。
你個憨貨！蠢材！
你高興個甚啊！
蒙武只是偏師主將便得到如此重賞，乃翁可是此戰副將！
就連蒙武都獲封了上將軍，乃翁怕不是得被封死！
王翦大腦飛速運轉，思考著該如何推拒這一次的賞賜。
但還沒等王翦想出來法子，嬴政便已勉勵過蒙武，將笑盈盈的目光投向了王翦：「上將軍翦全殲趙武襄君所部，陣斬趙武襄君。」
「又於邯鄲城外伏擊邯鄲守軍，全殲追擊之敵，非只是扭轉了邯鄲之戰的多寡之勢，更是為長安君攻取邯鄲城掃出了一條坦途！」
「此乃大功也！」
「特封，大庶長！」
王翦：(＃д)
王翦身周響起陣陣恭賀之聲，但聽在王翦耳中卻僅剩雜音。
額滴四方天帝啊！
本將本以為本將至少還有三級緩衝空間。
但誰能想到？誰能想到！
大王竟然一舉跳過了大上造和駟車庶長這兩級爵位，直接便封了本將大庶長之職！
這可是大庶長啊！
再向上晉升一級，就是侯爵！
但，眾所周知，自嬴政親政就再未封賞過哪怕一名侯爵！
大王這哪是在封賞本將？大王這分明是已經看不慣本將了，想要本將的命啊！
面對數十萬敵軍談笑風生、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王翦，此刻徹底繃不住了！
「王上將軍？大庶長翦？快傳太醫！」
見王翦在被封賞過後就一臉呆滯，嬴政生怕王翦因為大喜大悲而心血上涌、氣虛昏厥，趕忙呼喚夏無且去為王翦診治。
好在十數息後王翦便突然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迎著嬴政擔憂的目光，王翦突然面露苦色，慨然長嘆：「本將本以為憑藉滅趙之功，本將至少也能獲封侯爵之位！」
「卻未曾想，即便是立下了滅趙之功本將卻也只能得封大庶長之爵！」
「難難難！」
「可惜！可嘆啊！」
聽見王翦這話，邯鄲城上下一片寂靜！
大秦群臣都瞪大了雙眼，看向王翦的目光充斥著不敢置信。
王翦莫不是因為受賞太重而患了腦疾不成？！
王賁更是急的抓耳撓腮，欲哭無淚。
您怎能在此地說出如此話語？
就算是您活夠了，兒子也還沒活夠呢啊！
嬴政臉上的笑容也緩緩消散，聲音轉為沉凝：「愛卿這是對寡人心有怨懟？」
王翦露出滾刀肉的笑容，哂道：「大王乃是王，而末將只是臣。」
「臣怎敢對大王心有怨懟？」
「末將只是明白了一個道理。」
「為大王將，有功終不得封侯！」
現場的氣氛變得格外沉凝。
王翦這番話無異於是對嬴政掏心窩子的指控！
王翦立下的功勞不比渭陽君嬴傒更重？不比滅韓之戰前的嬴成蟜更重？
但偏偏，王翦時至今日未曾封侯！
王翦有理由因此而心生怨懟。
但當王翦毫不掩飾的將心中不滿宣之於口，便表明王翦對嬴政的怨懟已到了不可控的程度！
但王翦他怎麼敢？他怎麼敢的啊！
王翦再度慨然長嘆道：「既然求之不得，本將又何必苦求之！」
「末將只求大王念在末將此戰功勞的份上，多賜園池為子孫基業！」
大秦群臣面面相覷。
王翦他瘋了，他真的瘋了！
李斯卻是看著王翦若有所思。
王翦此舉看似是在逼迫嬴政，甚至可謂是在作死。
但事實上，王翦此舉的核心卻是退讓！
藉助此戰功勞的遮蔽，以一種極其激烈的方式徹底退出朝堂！
這不只是給王翦自己尋了活路，同樣也是給了嬴政一個台階下。
只要嬴政接受了，嬴政和王翦就能較為平和的結束這一段君臣關係！
而因為王翦自己的知進退、為王分憂，嬴政日後非但不會責難王翦的子嗣，甚至還會將未能封給王翦的功勞暗暗分給王翦的孩子們！
李斯想到的關竅，嬴政自然也想到了。
但嬴政心頭卻很是掙扎。
嬴政並不忌憚王翦的功勞過盛，嬴政也不認為他會讓王翦步了白起的後塵，嬴政更不吝於讓王翦享受食邑。
但嬴政至今還沒確定他究竟要採用分封郡縣並行的制度還是全面郡縣制度，然而王翦明面上的訴求卻直指封地！
嬴政如何能在他自己尚未思定國策的情況下為了挽留王翦一人便邁出走向分封郡縣並行的第一步！
就在嬴政心中糾結之際，嬴成蟜突然滿是鄙夷的開口：「上將軍翦此戰不過是副將而已。」
「副將！」
「大王封上將軍翦為大庶長已是恩重，怎麼可能再封上將軍翦為君侯？」
「若是大王封上將軍翦為君侯，那大王又該如何封賞本將？！」
嬴成蟜環視眾將，最終走到王翦面前，加重語氣道：「莫要忘了！」
「趙國，是本將滅的！」
「韓國、魏國、楚國，皆是本將滅的！」
「上將軍翦還嫌棄未曾封侯？我大秦能助本將滅國者，何其多也！」
「若上將軍翦果真有心封侯，那便日後掛帥出征，獨滅一強國！」
「我王怎會吝惜厚賞！」
嬴成蟜用前所未有的囂張語氣講述著自己的功勳，並以傲然的目光俯視眾將！
然而大秦群臣卻反而覺得，嬴成蟜說的有道理！
韓、趙、魏、楚四國全都是嬴成蟜滅的，其他將領不過是聽命於嬴成蟜帳下而已。
滅趙主帥不因功封侯確實讓人寒心。
但滅趙副將不因功封侯就理所當然了很多，不然的話，難道滅趙的都尉、二五百主、五百主都要封侯嗎？
就連王翦也暗暗鬆了口氣。
嬴成蟜這番話明著看是打了王翦一記響亮的耳光。
但換個角度來看，嬴成蟜這話卻幫助王翦甩脫了不少光環和功勞，也讓王翦顯得泯然眾將，這正是王翦所求的！
王翦壓低聲線，低聲哀求道：「長安君，放過老朽吧。」
嬴成蟜也壓低聲線道：「放心，本將自有分寸。」
「但上將軍翦怎麼也得給大王個面子。」
「此地可是邯鄲！」
王翦心中滿是無語。
你有分寸？
你的分寸就是帶著本將一路升到了大庶長之位？
本將可真是謝謝您的分寸感了啊！
但王翦又沒辦法拒絕嬴成蟜。
誰知道萬一自己拒絕了嬴成蟜之後嬴成蟜能發什麼瘋啊！
王翦只能抬高聲音，慨然道：「誠如長安君所言！」
「末將近歲固然連戰連捷，卻皆是賴長安君指揮若定！」
「若無長安君指揮，末將如何能立下如此之多的功勞？怕是連大庶長之位都遙遙無期！」
「若有長安君指揮，便是換成其他將領擔任長安君的副將，此將亦可為大庶長也！」
「是末將因近歲屢屢擢升而自視甚高也！」
王翦面向嬴政拱手一禮：「末將方才太過狂悖，拜請大王恕罪！」
嬴成蟜和王翦之間的悄悄話沒能被嬴政聽見，但嬴政又怎能看不見嬴成蟜在和王翦說悄悄話？
但現在嬴政顯然不便追究，只能朗聲笑道：「寡人觀上將軍翦非是自視甚高，而是太小覷了自己！」
「長安君實乃不世出之大將，上將軍翦亦是寡人肱骨也！」
「上將軍翦求君侯之心，寡人心已知之！」
「若再起戰事，寡人定令上將軍翦出征，以功得君侯之位！」
王翦一臉激動的拱手道：「臣，拜謝大王！」
而後王翦轉頭看向嬴成蟜，眼中滿是可憐。
長安君，該您的分寸感發揮作用了！
可惜，還沒等嬴成蟜開口，嬴政便已經將目光轉向嬴成蟜：「誠如長安君所言，此戰我大秦之所以能一戰滅趙，皆賴長安君也！」
「此戰首功，唯長安君可得！」
「特加軹道縣為長安君食邑！」
軹道縣，位於長安鄉東南、杜縣東北、藍田縣西北，與嬴成蟜的三處食邑相連，是一座沒什麼存在感但卻非常有名的縣城。
說他沒什麼存在感是因為這座縣城雖然臨近長安和咸陽卻只發生過一件大事。
說他非常有名則是因為末代秦王嬴子嬰就是在此地向劉邦請降！
這裡是大秦的終末之地。
而今卻被封賞給了嬴成蟜！
嬴成蟜面無表情的拱手一禮：「末將，拜謝大王！」
算上軹道縣，嬴成蟜已經有七縣一鄉的食邑。
如此之多的食邑換成其他任何一個人擁有，早就已經被刀抵後腦勺了！
嬴成蟜還能說什麼？
加吧！
繼續加吧！
全天下誰有你會加啊？
嬴政見狀輕聲笑罵一聲：「這豎子！」
這般殊榮和權貴，多少人求之不得！
結果到了這豎子處卻這般不受待見！
打定主意待會兒再收拾嬴成蟜，嬴政看向城外大軍，抬高聲調朗聲開口：「凡參與此戰之將士，皆賜長安車一架！」
「此戰奮勇之士，皆再賜長安犁一具！」
聽見嬴政這話，邯鄲城外先是靜了數息，而後突然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
「拜謝大王！！！」
嬴政朗聲大笑：「傳寡人令！」
「設宴！」
「賜酒！」
「犒賞三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