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 呂不韋:嬴政他就是昏君!臣逾越了

  第659章 呂不韋:嬴政他就是昏君!臣逾越了,但臣不改!

  手握縑帛,呂不韋有些渾濁的雙眼中流露出濃濃心痛。

  天下人皆見大秦蒸蒸日上、開疆擴土。

  但大秦壯大的代價是什麼?

  是政兒的心血啊!

  呂不韋聲音有些黏連的發問:「後宮果真已有半年未曾傳出喜訊?」

  卦夫愣愣的搖頭:「末將不知。」

  莊賈開口道:「臣不曾主動打探咸陽宮的消息。」

  「但根據楚國候者收集的情報來看,上一次咸陽宮後宮對外傳出喜訊還是因八個月前四公子出世之事。」

  呂不韋聲音中多了幾分怒氣:「荒唐!」

  「大王意欲如先王一般少子少嗣乎?!」

  「先王二子皆俊傑,此實乃天命所鍾也!」

  「大王以為自己能如先王一般被天命所眷乎!」

  「大王怎能因政務便耽擱了往後宮寵幸嬪妃的重擔!」

  「此實乃昏君之舉也!」

  「大王又怎能因天下事便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老朽教導過大王多少次,連自己身體都治理不了的人,安能治理天下!」

  呂不韋是真生氣了。

  在呂不韋看來,嬴政這就是典型的本末倒置!

  君王壽有限,國祚壽綿延。

  只要培養出一名優秀的繼承人,即便君王的使命沒能竟功,也可以把重任留給下一代,讓下一代君王繼續承襲自己的願景。

  一如大秦的六世先王。

  但若是繼承人不靠譜,那即便君王做出了彪炳的功勳,也可能會因繼承人的無能而付諸東流。

  一如趙武靈王、燕昭王等一眾所謂雄主。

  而想要擁有一名優秀的繼承人,最簡單保底的辦法就是多生孩子!

  只要生出五六十個兒子,總能挑出一個可堪繼承大統之人!

  嬴政竟然半年不去後宮寵幸嬪妃。

  在呂不韋看來,這就是毫無疑問的昏君!

  莊賈若有所思道:「長安君莫不是要請主上勸諫大王多誕子嗣乎?」

  呂不韋撇了卦夫一眼:「長安君若是果真有這般心思,他自己也不至於時至今日依舊膝下無子了!」

  「老朽也不只要勸諫大王多臨幸嬪妃,更要勸諫長安君多臨幸小星!」

  「長安君那一身所學若是不能傳與後人,豈非浪費?」

  卦夫眼觀鼻、鼻觀心,假裝自己什麼都沒聽見。

  呂不韋將縑帛遞給莊賈,聲音有些莫名:「長安君是請老朽還朝。」

  莊賈接過縑帛,還沒來得及看就被呂不韋這句話震在原地,不敢置信的抬頭髮問:「啊???」

  誰不知道曾經的呂不韋和嬴成蟜斗的有多凶?

  而今嬴成蟜已經全面占據優勢,將呂不韋逐出了朝堂。

  結果嬴成蟜又想要把呂不韋請回朝堂?

  嬴成蟜他是怎麼想的!

  莊賈不敢置信的問道:「長安君無懼主上乎?」

  呂不韋自嘲一笑:「他何懼之有?」

  「昔老朽身為大秦相邦、羽翼盈朝,也是費了偌大心力才終於定下了長安君之罪。」

  「結果剛定下罪責,大王便以長安君之爵抵罪,而後再賜公子成蟜以長安君之爵,如此反覆,直至將長安君之罪消磨乾淨。」

  「昔日老朽都拿這兩兄弟毫無辦法,更遑論今日!」

  呂不韋雖然很喜歡鑽規則的漏洞,但呂不韋只是鑽漏洞,他還是講規矩的。

  更重要的是,呂不韋希望自己能成為如四君子一般的人物,他是要臉的。

  然而嬴政和嬴成蟜明明身居大義、手握重兵,卻是一個賽一個的不要臉、一個賽一個的不講規矩。

  呂不韋怎麼跟這兩兄弟斗?

  壓根沒法斗!

  莊賈試探著發問:「那此番長安君請主上還朝,莫非是意欲持主上為刃乎?」

  呂不韋緩緩頷首:「倘若老朽是長安君,老朽也會選擇老朽為刃。」

  「老朽,也確實是最適合當今大王的刀!」

  無論謀略、能力、手腕、心性還是軍事,呂不韋雖然都算不上絕巔卻都屬一流。

  而離間挑撥、投機落子、賄賂遊說之術,呂不韋更是當世獨一檔的存在。

  且呂不韋出身商賈,早年經常和地方官吏、權貴豪強打交道,對這群人有著十分清晰的了解。

  更重要的是,嬴政、嬴成蟜和呂不韋在對基層官吏的態度上基本相同!

  普天之下,再無比呂不韋更適合斬向地方官吏的刀!

  莊賈趕忙拱手,焦聲而呼:「主上,三思啊!」

  「主上您前番離朝之際,命懸一線。」

  「幸得長安君竭力臂助、千里馳援,方才能活著抵達蜀地。」

  「但若主上再次入朝,恐難安然離朝啊!」

  「你我為秦國付出的已經夠多了,對得起秦國這些年來發下的粟米。」

  「主上實不必為秦國鞠躬盡瘁啊!」

  莊賈對大秦沒有任何感情可言。

  莊賈為大秦做候者,完全是因為呂不韋讓莊賈為大秦做候者。

  倘若呂不韋死于歸蜀之路,莊賈也會悄然離去,直至秦末亂世才會再次走上歷史舞台。

  莊賈又怎能眼睜睜看著呂不韋為了大秦走上一條艱難險路?!

  呂不韋揚起了一抹笑容:「老朽非是為秦,而是為竟老朽所願。」

  「亦是為了這天下萬民!」

  更重要的,是為了老朽的弟子。

  天下局勢一年三變、弟子為了應對繁雜的局面疲憊不堪。

  老朽身為夫子,如何能忍心見弟子那般悽苦無助、獨戰天下!

  但思及此,呂不韋的笑容多了幾分苦澀:「且請老朽還朝乃是長安君所思。」

  「大王究竟是否還願再見老朽,猶未可知!」

  卦夫突然開口:「長安鄉秋收次日,吾主與大王同往渭水河畔垂釣。」

  「吾主多次提及文信侯,大王雖未主動提及請文信侯還朝,卻也不曾有所不滿,反倒是詢問吾主,文信侯這些年過的可好。」

  呂不韋愣住了:「果、果真?」

  卦夫用力點頭:「果真。」

  呂不韋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最終只能露出一抹釋然的笑容。

  卦夫繼續開口:「吾主臨行之前讓末將轉告文信侯。」

  突然站起身來,卦夫學著嬴成蟜當時的模樣一臉誠懇的開口:「雛龍早已成為天之霸主,老鳥又何必饒舌訓斥?」

  「這天空,自始至終都是屬於雛龍的天空!旁人無權置喙!」

  「君君、臣臣,方才為君臣之道。」

  「大王已是英明之君,文信侯可自詡佐政賢臣乎?!」

  「今大王舉目無援,文信侯願臂助大王以助龍騰九天乎?!」

  呂不韋怔然無言,數息之後方才自嘲而笑:「君君、臣臣,君君、臣臣!」

  「是臣,逾越了!」

  嬴成蟜說的很清楚,君要有君的樣子,臣也要有臣的樣子。

  而今大王已做到了君該做的事,但呂不韋所為卻並非臣子所為。

  但呂不韋自己難道不知道嗎?

  在嬴政明信申斥過後,呂不韋就知道了。

  他將嬴政視作親傳弟子、視作自己理想的繼承人、甚至是視作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

  可終究,嬴政是君,他是臣!

  但,呂不韋無法改逆自己的內心。

  在呂不韋看來,無論嬴政滅了多少個國家,嬴政始終都是那個需要他牽著手才能走過溝壑、走上高台的稚童!

  呂不韋之所以願意在蜀地苟延殘喘、毫無體面的活著。

  也不過是因為嬴成蟜對呂不韋說,未來的嬴政會很需要他!

  呂不韋洒然大笑:「但,臣不改!」

  滿飲爵中醪糟,將酒爵隨手扔在地上,呂不韋挺直腰杆直視卦夫:「本侯會還朝以助大王。」

  「但你亦當轉告長安君,本侯非是他長安君可呼來喝去的臣屬。」

  「而是大秦的文信侯!」

  「先王臨終前欽定的佐政相邦!」

  「本侯還朝,乃是為王分憂,為天下萬民解難。」

  「本侯行事,無須他長安君置喙!」

  卦夫的腰杆不由得下彎了些許。

  但卦夫還是誠懇的勸說:「吾主能救文信侯一次。」

  「卻不一定能救文信侯第二次。」

  呂不韋失笑反問:「本侯,懼死乎?!」

  「若非是為大王、為天下,本侯早已魂歸黃泉,與先王飲酒作樂去也!」

  「順帶,還要好好狀告大王和長安君一番!」

  呂不韋早就活膩了。

  早在嬴政問他何功於秦、何親於秦之際,呂不韋就活膩了。

  不畏死之人,如何會為了生而妥協!

  看著呂不韋那堅定的目光,卦夫心中輕嘆,拱手一禮:「末將自會如實上稟吾主。」

  禮送卦夫離府後,莊賈匆匆回返,便見呂不韋已讓僕從撤去了冰涼甘甜的醪糟,換上了一壇稻米釀成的昔酒。

  「唉~」輕嘆一聲,莊賈於呂不韋面前落座,再次為呂不韋舀滿酒液,沉聲道:「臣願先往咸陽,為主上探明情況。」

  呂不韋卻搖了搖頭:「不必。」

  「本侯不願依照長安君之策還朝,長安君也難以再對本侯多加回護。」

  「既如此,本侯便不能輕舉妄動,以免再引大王申斥。」

  「本侯需要莊先生為本侯走一遭天下。」

  「傳訊本侯所有的昔日臣屬。」

  「往咸陽、參科舉!」

  莊賈怔然,震驚發問:「這叫不輕舉妄動?」

  我只是想自己一個人溜進咸陽城而已,以我的經驗很難露出破綻。

  但你這是直接搖人去砸大王的場子!

  究竟誰的法子才更輕舉妄動啊!

  滿飲昔酒,呂不韋眼中湧起一抹笑意:「本侯,頗為克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