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0章 今天他敢私藏兵馬,明天他敢做什麼寡人都不敢想!
嬴政欣然頷首:「有長安君親自操持此事,則寡人無憂矣!」
見嬴成蟜嘴唇微張準備說話,嬴政加快語速道:「除此之外……」
嬴成蟜怒了!
為什麼還不讓本君說話!
人和人之間就不能有點最基本的信任嗎!
嬴成蟜不顧君臣尊卑之禮,氣沖沖的打斷嬴政道:「臣弟不去大梁城旅遊了!」
「臣弟有諫!」
嬴政頓時露出放鬆的笑容:「王弟既有諫,大可直言!」
其他朝臣也都用充滿善意的目光看向嬴成蟜。
別生氣,別生氣。
只要你別想跑出內史郡,什麼都是可以商量的嘛!
嬴成蟜無奈的拱手一禮道:「臣弟近歲多次出征、行走於我大秦疆域之上。」
「除征伐之外,臣弟得閒之際也會翻閱駐軍周邊官署的一應文書,並召當地黔首詢問民生。」
「結果臣弟發現,一些官署內的文書十分華美,論之可評為上上!」
「然,部分官署所轄疆域內的黔首卻對朝廷頗有怨言。」
「臣弟深入調查之後才發現,部分地方官吏存在媚上欺下、勾結賊匪之舉!」
嬴政臉上的笑容不見了。
媚上欺下、勾結賊匪!
不說其他,單這兩條就是在君王的底線上蹦迪!
嬴政當即面露肅色,沉聲發問:「細細道來!」
嬴成蟜沉聲道:「大王當知,去歲臣弟領兵伐楚之際,就有諸多楚地的賊匪僮僕主動投入我軍。」
「而今歲,主動投入我軍的賊匪僮僕更多!」
「大部分賊匪在投軍之前都會主動尋將令自陳過往錯事以探會否被追責。」
「其中數十名來自江漢地區的賊匪竟自陳於我大秦做賊匪之際曾聽當陽縣令鄧寧之令行事,只是因不願把自己的腦袋給鄧寧拿去做了軍功,方才離開我大秦江漢地,轉入楚地為匪!」
嬴政面色難看,目光冷冽。
當陽縣令竟敢勾結賊匪?
賊匪,可也都是兵啊!
縣令勾結賊匪,和縣令私藏兵馬有什麼區別!?
今天他敢私藏兵馬,明天他敢做什麼!
嬴成蟜的聲音也多了幾分冷冽:「那縣令鄧寧表面與這些賊匪毫無關聯。」
「由暗中,鄧寧卻會尋當地相對富庶的庶民、確認近來途經的商隊,再由這些賊匪出面劫掠、抓人。」
「所得收益,雙方共分之。」
「每過一段時間,鄧寧便會興師動眾的發縣兵剿匪,而這些賊匪則會主動送出一些被抓回的黔首被當陽縣兵斬首充作軍功。」
「如此一來,鄧寧得了錢財,鄧寧族中所有年滿十四歲以上的成丁皆因斬獲賊匪頭顱而得了爵位,這支賊匪也得了錢財和平安。」
「唯獨苦了當地黔首!」
嬴成蟜話語中的怒氣根本壓抑不住。
擄掠黔首、打劫商隊,更是將黔首的腦袋當成他們榮華富貴的踏腳石。
他們甚至連黃老爺都不如!
嬴政怒聲而喝:「逆臣!」
「寡人治下,竟有如此逆臣!」
「為何從來無人對寡人上稟此事!」
隗狀、魏繚無言以對。
就連主管監察百官的御史大夫王綰都面露難色。
在群臣一片默然之際,姚賈出列拱手:「啟稟大王,臣未曾聽聞過當陽縣令鄧寧此舉。」
嬴政眉頭微皺。
你不曾聽說過那就莫要開口。
難道因為你不曾聽說過就要質疑王弟此言嗎?
寡人的王弟還會欺騙寡人不成!
誰承想,姚賈竟話鋒一轉道:「臣卻知比陽縣、重丘縣、新野縣等八縣之地都有類似的情況。」
「其縣令與賊匪勾結的方式,也與長安君所言的當陽縣縣令如出一轍!」
你以為本官是在質疑長安君?
不!
本官只是來爆個更大的雷!
嬴政豁然起身,不敢置信的看向姚賈:「果真?!」
在他嬴政的治下,竟有如此之多的亂臣賊子?!
姚賈拱手一禮:「不敢欺瞞大王。」
「大王若是細細查探,想來還會發現更多縣令都在如此施為。」
在原本歷史上與匪首英布勾結的番陽縣縣令吳芮從來都不是個例,也不是開始。
他只是這方大地上諸多縣令的一個縮影!
如吳芮一般的縣令,還有太多太多!
嬴政強壓怒火,肅聲發問:「為何無人上稟此事?」
「為何愛卿亦不曾上稟此事?」
姚賈坦然道:「於各地官吏而言,何必上稟此事?」
「縣內官吏多仰仗縣令而活,何必與自己的官職過不去?」
「縣上郡守需要應對朝廷考評,若是其自查治下縣令勾結賊匪,豈不是自污考評、難以升擢?」
「且各地縣令對於勾結賊匪之事大多慎重,很難獲得證據。」
「我大秦律令:誣告反坐。」
「即便果真有人上告此事,也會因查不出證據而被反坐判刑而死!」
「敢問大王,我大秦有幾人會甘願為了黔首而不吝己身?」
頓了頓,姚賈幽幽道:「敢問大王,又如何能確定這縣令的上級郡守,就不曾行勾結賊匪亦或是養寇自重之舉?」
大秦以法治民,也以法治官。
這直接導致大秦的官員和其他朝代的官員有著很大的區別。
以拯救萬民為己任、以為民做主為目標的官員不是沒有,卻絕非主流。
大多數人為官為吏都只是為了一己私慾,且不懼於所有人都知道他當官就是為了一己私慾。
更重要的是,王不在意!
除嬴政之外,大秦君王罕有對黔首有憐惜之情的君王。
大部分大秦君王只在意能否攫取更多民力,一切賞罰也都是為了便於讓萬民為己用。
至於萬民活的好不好?
不重要!
在這個大前提下,大秦的官吏們為什麼要舉報同僚勾結賊匪、養寇自重的行為?
此舉既不影響當地完成朝廷布置下來的任務,又不是像給嬰兒戴枷鎖一樣的明確違法行為。
何必多此一舉!
且,誰又能幹淨到完全不怕舉報呢?
此例不可輕開啊!
姚賈轉而看向嬴成蟜,拱手一禮:「至於臣為何不敢坦言此事,實是因臣無長安君這般大義,更無長安君這般膽魄!」
「遍觀當今大秦,也唯有長安君膽敢點破此事還無須擔憂旁人報復!」
魏繚、隗狀、王綰等人真的就對各地方亂象一無所知嗎?
怎麼可能!
至少王綰不會對此毫不知情!
但姚賈也知道,如果他們膽敢點破這個亂象,他們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就連嬴政都能在內史郡遭遇賊人刺殺,那王綰被刺殺而死也很合理吧?
遍觀大秦,有能力在戳破這個膿包後全身而退者,只有嬴成蟜!
其他人?
誰碰誰死!
嬴政依舊有些不能接受的質問:「即便這些官吏事後上報了剿匪之功,但匪患橫行也確有其事,此等官吏的考評不可能為上。」
「這些官吏不願升遷乎?!」
嬴成蟜主動回答:「他們為何要升遷?他們根本就不願升遷!」
「升遷之後,他們要去往一個嶄新的環境,割捨過往的一切。」
「但若數十載都不升遷,他們就是當地的無冕之王!」
嬴成蟜和姚賈聯手將一片嬴政從未看過、也沒機會看到的基層景象直接塞進嬴政眼帘。
無冕之王這四個字更是深深的刺入嬴政心中!
嬴政臉色鐵青,聲音沉凝如水:「寡人對其委以重任,令其代寡人牧民。」
「這些蟲豸卻勾結賊匪屠戮劫掠黔首,為一己之私而置民生於不顧。」
「更是意欲為當地的無冕之王?」
「善!」
「甚善!」
嬴政怒聲而喝:「此等亂臣賊子,意欲謀逆乎!」
所有朝臣齊齊躬身拱手,忐忑而呼:「拜請大王息怒!」
嬴政怒氣半點不減:「於我大秦的疆域之上,諸多食我大秦之俸的官吏意欲謀逆。」
「寡人安能息怒!」
「諸位愛卿告訴寡人,寡人如何息怒!」
魏繚、隗狀等朝臣不約而同的將乞求的目光投向嬴成蟜。
長安君,這爛攤子我們是真沒法收拾!
雷是你點的,你得負責滅火啊!
嬴成蟜不負眾望的上前拱手:「官吏有亂,治之即可。」
「大王不必動怒。」
嬴政冷聲喝問:「長安君說的倒是輕巧。」
「此官吏之亂,如何能治?」
「長安君莫不是要自請領軍於我大秦疆域之上橫行一圈,斬下所有謀逆官吏的項上人頭乎?!」
嬴成蟜雙眼一亮:「其實,也不是不可以!」
群臣:!!!
拆家這性子難道會傳染?
你們兩兄弟是要聯手把大秦給拆了嗎!!!
隗狀悲聲而呼:「不可!不可啊!」
魏繚等一眾朝臣也趕忙拱手而呼:
「拜請大王息怒!拜請長安君三思啊!」
「我大秦官吏本就嚴重缺額,若是再任由長安君肆意殺戮一番,我大秦將無官以治民也!」
「若果真如此施為,則大秦必亂也!」
群臣們痛心疾首的瘋狂勸諫。
見氣氛差不多了,嬴政一根手指探出袖子,對著嬴成蟜的方向悄悄點了兩下。
嬴成蟜當即狀似無奈的雙手一攤:「諸位同僚這是在作甚!」
「本君只是說大王此策並非不可,但卻未曾言說此策乃是治官良策,更不曾附議啊!」
隗狀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趕忙發問:「長安君想來是有比這更好的良策!」
「拜請長安君速速道來!」
迎著群臣期待的目光,嬴成蟜拱手再禮:「啟稟大王,臣以為妄動干戈確實會造就太多殺孽。」
「但官吏之亂卻也不能置之不理。」
「故而臣諫,挑選能臣入駐大秦各地方郡縣,為監御史,入御史大夫衙署。」
「再設一署,擇賢才充之,遊走於大秦各地監察天下,直接聽從大王號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