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這大韓究竟是誰的大韓?
秦王政九年十月十二日。
天才蒙蒙亮,韓國重臣們便匆匆奔赴韓王宮,齊聚御書房。
剛在御書房坐定,韓王安直接發問:「可有國家願意來援?」
右相張讓沒有答話,安坐如山。
典客趙距起身拱手,沉聲開口:「回稟王上,尚未得到各國的盟書。」
「楚國對出兵援助頗有些推脫之意。」
「但我國在趙、魏二國的使臣都在竭力遊說。」
「韓、趙、魏三國唇亡齒寒,面對強秦更當齊心協力,二國救援我國的可能非常大!」
韓王安有些焦躁的質問:「寡人不希望聽見可能非常大。」
「寡人需要看到他們的援軍!」
趙距低垂頭顱:「王上,使臣必當竭盡所能,為王分憂!」
左相韓玘(qǐ)搖了搖頭,起身拱手:「王上,臣以為莫要對趙、魏二國多抱期許。」
「酸棗之戰讓魏國折損了近半兵力,其後秦魏累戰,魏累敗。」
「魏國就算是想要出征,短時間內恐怕也有心無力。」
「趙國確實有出兵支援的實力,但秦國一直對趙國虎視眈眈,趙國必須要考慮萬一發兵支援我國,秦國會不會兵出井陘,直取趙國腹地!」
韓王安聽的更焦躁了:「韓左相可解寡人之憂否?」
韓玘斷聲開口:「向秦國求和!」
趙距當即駁斥:「不可!」
「若我大韓想與秦國合盟,秦國必然需要我國割讓城池。」
「但割讓城池能保我大韓安寢乎?」
「不可!」
「秦國乃虎狼也,根本不講信義。」
「我大韓前番剛剛割讓城池與秦合盟,秦國便發兵攻打我國,這合盟有何意義!」
韓玘冷聲開口:「趙典客怪罪秦國不講信義?」
「昔龐煖合縱之際,本相再三勸說諸位莫要隨眾伐秦。」
「一旦擅啟兵戈,我大韓與秦國之間的盟約就會隨之破裂。」
「兩年前,我大韓親手撕毀了秦韓盟約,如今秦國來攻,趙典客卻怪罪秦國不講信義?」
「何其荒謬!」
在這一點上,趙距無言以對,只能再度拱手:「王上,秦國乃虎狼也!」
「割城求和,實乃割肉飼虎,即便求得一息安寧也會遺禍未來。」
「請王上三思啊!」
韓王安強壓心中憤怒的發問:「我大韓亦擁兵十餘萬。」
「難道我大韓不能直面秦國,戰而勝之嗎?」
趙距低聲道:「兩年前,五國伐秦亦敗,我大韓……」
韓王安打斷了趙距的話頭:「那是因為五國兵馬並不齊心。」
「若楚國沒有不告而別、暗自撤軍,造成五國聯軍分崩離析,或許今日秦國已亡!」
韓玘這次倒是與趙距統一了戰線,沉聲開口:「王上請勿有此心。」
「若我大韓以一國之力獨戰秦國,即便能勝,也必是慘勝。」
「且秦乃天下敵。」
「既然與秦作戰,趙、魏二國也理應出兵,怎能讓我大韓獨自承擔損失?」
韓王安心中升起濃濃的悲哀,嗤嘲大笑:「損失?」
「我大韓存亡之危已在眼前,諸位愛卿還與寡人談損失?」
「難道我大韓就不能血性而戰,打出我大韓的魄力,讓秦國再不敢欺我大韓嗎!」
韓玘皺眉道:「王上,您失態了!」
沉默許久的張讓終於起身,拱手開口:「王上,此戰秦國主帥乃是長安君。」
「而長安君此人為秦國朝堂所不喜。」
「據往秦使臣回稟,秦國已經斷絕了供應給長安君所部的糧草輜重,甚至還意欲提二十萬兵馬討伐長安君。」
「此軍看似擁兵十萬,威脅極大,實則不過是無根浮萍。」
「無須動他,過上數月您再看他,早已自行枯萎!」
韓王安有些詫異:「果真如此?」
張讓笑而頷首:「長安君乃六公主之子。」
「若王上心存疑慮,可書信詢問六公主。」
韓王安已經信了幾分,卻是愈發詫異的感慨:「軍國大事,豈能因朝爭而兒戲至此!」
張讓認同頷首:「秦國此戰確實如同兒戲。」
「秦國君臣也讓微臣心知,攘外必先安內。」
「只有步調一致、聽從王上號令的朝堂,才能支撐對外作戰的勝利!」
這句話說到了韓王安的心坎里。
對啊!
韓國變法所追求的不就是一個君主集權的朝廷嗎!
沒給韓王安感慨的時間,韓玘直接發問:「張相,秦國那二十萬大軍可曾發兵?」
張讓頓了頓,微微搖頭:「未曾。」
韓玘笑了:「張相,我等皆願步調一致的聽從王上號令。」
「但張相焉知秦國並非如此?」
「秦國那二十萬大軍早在一個月前就已經集結完畢,卻一直未曾出征。」
「秦國宣稱是因為糧草不足所以無法出征,張相信嗎?」
韓玘聲音轉而肅然:「那二十萬大軍的目標根本就不是秦國長安君。」
「若趙國發兵助我大韓,那二十萬大軍頃刻間便會殺入趙國境內!」
「此乃秦國之詭計也,張相安能相信?」
「如今最好的方法就是向秦國求和,而非向趙、魏求援!」
張讓認真的解釋:「以秦國局勢來看,長安君……」
韓玘粗暴的打斷了張讓的話,正聲質問:「張相只需要告知本官。」
「秦國二十萬大軍為何遲遲不曾發兵?」
眼看一眾群臣又吵了起來,韓王安無奈的揉了揉鼻樑。
為太子時,韓王安對父王滿心不滿,甚至屢屢怒斥父王。
韓王安總覺得他的父王太慫了,優柔寡斷、猶猶豫豫的根本不像是個王,若他來做韓王,他一定會比父王做的優秀太多!
但當他真正當上韓王時卻發現,他把一切都想的太簡單了。
對外,韓國貧瘠的國力和戰爭實力讓韓國只能左右逢源,四處抱大腿。
對內,以張讓為首的張家族人把持朝堂已久,已經連續出了三任相邦,大權在握。
身為宗室領袖的韓玘很有自己的想法,不僅將宗室權力握在手中,還屢屢以長輩的姿態要求韓王安配合他。
韓桓惠王為制衡張家而提拔起來了趙氏外戚,但現在趙氏外戚的態度十分曖昧,哪邊站上風就倚靠哪邊。
韓王安除了已經加冠,獲得了親政的權利之外,所處環境比嬴政都要差了太多。
這韓王之位,真不是那麼好做的!
眼瞅著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朝臣們還沒吵出一個想法,韓王安終於沉聲呵斥:
「在寡人面前吵嚷如此,成何體統!」
韓玘不忿的撇了張讓一眼,才與群臣一同拱手:
「臣等有罪!」
韓王安正聲下令:「今日朝議到此為止。」
「每位愛卿都將心中所想撰寫成諫,交於寡人。」
「無須諸位愛卿爭論不休,寡人自己會看!」
韓玘等朝臣只能再度拱手:「臣等告退!」
邁步走出宮門,韓玘冷冷的看向張讓:「這大韓,是韓氏的大韓。」
「張相行事還請收斂幾分。」
張讓也冷然看向韓玘:「這大韓,是王上的大韓!」
「請韓相行事也收斂幾分。」
韓玘面露嗤嘲:「王上不也是宗室的一員嗎?」
張讓正欲駁斥,就見數匹快馬疾馳而來,馬背上的騎兵驚聲大喊:
「快開宮門!」
「秦軍打過來了!」
PS:春秋時期,以左為尊還是以右為尊是分場合的,祭祀、朝堂、宴飲、乘車等不同場合的尊位不同,至戰國時期,左為尊還是右為尊就出現了不統一情況(芝士小聲叨叨:估計是太複雜了,大家都記不住),如楚國是大體以左為尊,比如楚國左司馬就位高於右司馬,而趙國、秦國則是大體以右為尊,所以秦國右相高於左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