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大哥把我賣了多少錢?
三天後。
嬴成蟜正在中軍大帳梳理軍務,卦夫卻是撩起帳簾而入,拱手上稟:
「家主,王上、陽泉君都派了信使而來,管家張銘也已至軍中。」
「可要通傳?」
嬴成蟜眸光一閃。
嬴政派來信使在嬴成蟜預料之內。
但陽泉君也派來了信使,韓夫人甚至把管家都派過來了?
嬴成蟜感覺事情的發展可能超出了自己的掌控,當即開口:「先傳張銘!」
沒一會兒,一名頗顯老邁的中年人就被攙了進來。
見著嬴成蟜的第一時間,張銘就掙脫家兵,跪倒在地:
「拜見少主!」
嬴成蟜趕忙將他攙到了軟榻上:「張管家,快快請起!」
「究竟出了何事,何至於令張管家親自跑一趟?」
張銘無奈輕嘆:「收到少主家書後,夫人便令韓上卿照少主所言安排更多謠言。」
「原本韓上卿已藉此在朝堂上獲得了上風。」
「但就在韓上卿調查完畢,回朝準備在小朝議上發難時,相邦卻突然略過此事不再提及。」
「只是言稱少主無緣無故斬殺樊於期乃是違律之舉,事後也未曾上稟解釋,且對王上的催促置之不理,乃犯上之舉。」
「相邦欽點南宮宦丞嫪毐率二十萬大軍出征,討伐少主!」
嬴成蟜失笑:「理由竟如此荒謬嗎!」
樊於期的罪證嬴成蟜早就送去咸陽城了。
當然,這不重要,只要呂不韋說證據沒送來,那即便嬴成蟜送了一萬份證據也是沒證據。
但問題是,樊於期是七天前死的,發兵命令是四天前下達的。
除非是像嬴成蟜這樣早做準備的主將,否則哪個主將能在三天之內收集好證據並把證據送到咸陽城?
即便呂不韋隱藏了嬴成蟜送回去的罪證,呂不韋發兵的理由也太經不起推敲了。
張銘昂然而呼:「群臣激憤!更有不少將領上前為少主辯駁!」
「然,相邦決議如此,王上也一言不發,便是群臣再諫,亦毫無效果。」
張銘苦澀的拱手:「是我等無能!」
嬴成蟜搖頭而笑:「無需自責,諸位已幫到了我很多。」
「至少讓那謠言變得再無威力,不會有人以為是我在抨擊大兄繼位的法統。」
「以一個站不住腳的理由發兵,總比以我謀逆這個理由發兵更好。」
嬴成蟜的應對終究是有了作用。
若是背負上謀逆的罪名,嬴成蟜即便先逃往他國以後再回大秦,名聲也難以洗刷。
且若是嬴成蟜毫無應對,嬴政和嬴成蟜之間的關係真的不會生出嫌隙嗎?
嬴成蟜不願深思,只是問起關鍵問題:「大軍何時出征?」
張銘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嫪毐急躁,本想即刻出征,卻被韓上卿所阻。」
「韓上卿言稱咸陽大倉無糧、函谷大倉亦無糧,若想出征需得自巴蜀糧倉徵調糧草。」
「但巴蜀地距離咸陽城道阻且長,想要徵調到足額的糧草至少需要兩個月時間。」
「想來是少主早就考慮到了這一點,故而特令韓上卿提前準備好超量的糧食,讓後軍根本無糧草以啟程!」
嬴成蟜下意識的想要反駁。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我只是怕朝廷斷我糧草而已,卻未曾想,這自保之舉反倒是阻礙了追兵的出發。
不過沒什麼反駁的必要,嬴成蟜只是繼續追問:「那母妃何意?」
張銘對著嬴成蟜拱手一禮:「夫人令卑下護持少主逃出秦國。」
「其餘六國的關係夫人皆已疏通,無論少主去哪國都會有人接應。」
「卑下此來,帶來了長安君府的所有浮財以供少主取用。」
「未來卑下將隨少主左右,為少主驅使。」
嬴成蟜沉默幾息後,才艱澀的發問:「母妃已有死志?!」
張銘嘆息著頷首:「自少主出征,夫人便已有死志。」
「夫人也令卑下叮囑少主,莫要為夫人之性命而束手束腳。」
「只要少主安康,夫人便心安矣!」
雖然嬴成蟜早就知道了韓夫人的打算,但此刻還是感覺胸口壓抑無比,心臟沉甸甸的似是要墜入腹中。
即便嬴政未來都有可能會與他出現利益上的糾紛,需要依靠親情來調和。
但唯有韓夫人。
她的利益永遠與嬴成蟜的利益一致,她也永遠深愛著嬴成蟜並願意為嬴成蟜付出一切代價!
用力的吸了口氣,嬴成蟜溫聲吩咐:「張管家辛勞一路,想來已疲憊不已。」
「先去休息吧。」
打發走了張銘,嬴成蟜拆開了韓夫人的書信。
以手指撫摸過那或深或淺的刻痕,嬴成蟜仿佛能感受到韓夫人刻錄這封書信時滿滿的疼愛和灑脫。
那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灑脫!
過了許久,嬴成蟜才收起家書,抬頭吩咐:「請陽泉君信使。」
很快,一名彪形壯士龍行虎步的走進大帳,拱手一禮:「陽泉君麾下家兵什長熊猛,拜見長安君。」
嬴成蟜略略抬手:「免禮,賜座。」
「謝君上!」應了一聲,熊猛卻沒有坐下,只是雙手承托著一枚竹簡上前:「此為華陽太后手書,請君上閱之。」
核驗過封泥印信,嬴成蟜展開竹簡,一行行娟秀的字體便映入眼帘。
熊猛從旁解釋:「王太后決意發兵,華陽太后無力阻止。」
「特令卑下領家兵十人護佑君上前往楚國。」
「華陽太后、陽泉君皆已在楚國有所布置,昌平君、昌文君已聯合上奏楚王,楚王願賜楚地五十里以封長安君。」
五十里聽起來不多,但終究是真實存在於楚地的疆土,是能實質性獲得稅收的,這在戰國時期其實是很難得的。
例如趙國就也有一位長安君,他的封地也是長安鄉。
可長安鄉在大秦腹地,除非趙國滅了秦國,否則那位長安君的封地就是一場空,只是一位有名無實的封君而已。
相較於華陽太后第一次出手遊說,這次的條件可以說是非常拿得出手了。
但嬴成蟜卻依舊沒有應下,只是溫聲而笑:「太后與陽泉君的心意,本君深知矣!」
「八夫,熊什長車馬勞頓已久,待熊什長先去沐浴更衣。」
熊猛拱手一禮:「謝君上!」
「還望君上早做打算。」
「一旦朝廷明文行至軍中,君上再想走脫就難了。」
嬴成蟜略略點頭:「本君會多加思慮。」
華陽太后信使的來意沒超出嬴成蟜的意料之外,嬴成蟜也沒耽擱時間,傳召了最後一位信使。
很快,一名皮膚白皙、端正如玉的青年走進大帳,拱手見禮:
「王上信使,蒙氏蒙毅,拜見君上!」
嬴成蟜略顯訝然:「蒙氏蒙毅?蒙恬之弟?」
蒙毅也很訝異。
一直以來,別人都稱呼他為蒙驁之孫,或是蒙武之子,很少有人稱呼他為蒙恬的弟弟。
自小就對蒙恬十分敬佩的蒙毅嘴角上揚了5°,腰板也挺的筆直,拱手再禮:「蒙郎中正是家兄。」
「此番某能得傳信的機會,亦是家兄將某推薦給了王上!」
說到這兒,蒙毅才意識到自己是來做什麼的,趕忙雙手奉上一枚竹簡:「王上手書在此,還請君上過目。」
取來竹簡,拆開封泥,嬴政的字跡便映入眼帘。
【令:長安君嬴成蟜詐逃,往六國為間,待王令召乃還,秦王政九月十五日。】
【秦王政(印)】
蒙毅從旁解釋:「王上已與華陽太后、韓夫人商定,阻隔糧草,拖延嫪毐所部。」
「最短也能為君上爭取到兩個月的時間。」
「王上希望君上能利用這兩個月的時間安置好大軍,前往他國暫避。」
「待王上親政,再召君上回國!」
嬴成蟜若有所思的發問:「准許嫪毐發兵攻伐本君,大兄得了什麼好處?」
嬴成蟜說的過於直接,蒙毅有些艱澀的回答:
「王太后已傳手書,言稱王上已為成人,當加冠以勵其心。」
嬴成蟜欣喜的追問:「定於何時加冠?」
蒙毅趕忙拱手:「明歲己酉!」
嬴成蟜輕聲喃喃:「明歲己酉嗎?」
思慮良久,嬴成蟜終於下定決心,沉聲開口:「轉告王兄。」
「本君將攻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