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五萬精兵囤洛邑,呂不韋究竟意

  第305章 五萬精兵囤洛邑,呂不韋究竟意欲何為!

  嬴政罷黜呂不韋有毛病嗎?

  沒毛病。

  《秦律》有定,官吏有罪則舉主連坐,嫪毐罪涉謀反,呂不韋身為舉主自當連坐,嬴政沒有以造反罪判斬呂不韋三族已是優待。

  且呂不韋的政治主張、戰略規劃與嬴政並不相同,呂不韋高居相位對嬴政的計劃而言有害無利!

  無論是從法律、權力還是國家發展的角度來講,嬴政都需要罷黜呂不韋。

  那孫寧等人諫言呂不韋回朝有毛病嗎?

  也沒毛病。

  於法,舉薦連坐制在實際操作中執行的非常寬鬆,如范雎舉薦的鄭安平率軍叛逃,舉薦的王稽與諸侯勾連謀亂被誅,但秦昭王卻非但沒有因此懲處范雎,反倒是生怕范雎有所忐忑所以加賜恩賞,並特令國內不許議論鄭安平和王稽之事。

  范雎如此,呂不韋為什麼不能享受如此待遇?

  呂不韋為大秦做出的貢獻不下於范雎啊!

  於公,呂不韋的能力就是比熊啟更強,呂不韋就是比熊啟更能勝任相邦之位,孫寧等人都不是在睜著眼睛說瞎話,而只是說出了一個不考慮朝爭的真相而已。

  誠然,孫寧本人有著濃重的功利心。

  但大秦不是齊國!

  在大秦,臣子不忠、不孝、不仁、不義、滿心功利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只要他有才華又不違法,那他就值得重用。

  大秦也不是韓國!

  嬴政不能默認每一名大秦官吏都能看得清朝堂局勢,懂得朝爭之道。

  那群憑著軍功殺至高位的廝殺漢們是真的看不明白朝中諸公的關係,他們只是覺得呂不韋更有能力所以才支持呂不韋而已。

  所以嬴政不能因為孫寧等人的上諫就責罰他們。

  否則豈不是寒了那些真正有心諫言之人的心!

  面對兩千餘人的高呼,嬴政沉聲開口:「諸卿之諫,寡人知矣。」

  「然,文信侯固然有才,卻已年邁昏聵、無識人之能。」

  「昌平君亦有能為,足以為我大秦相邦!」

  嬴政首先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對一眾紛擾蓋棺定論,隨即聲音轉厲:

  「且大秦之興不在於一相邦,而在於我大秦的萬千官吏!」

  「承其職,便當司其責!」

  「於我大秦該如何上諫,諸位愛卿皆不知乎!」

  「撰諫成奏,交於謁者、郎中諸臣轉呈寡人,這才是諫言之途。」

  「不往衙門應卯、荒廢政事而往咸陽宮外嘯聚而呼,諸位愛卿視本職如兒戲乎!」

  「傳寡人令!」

  「凡今日於宮外鼓譟者,皆重考《秦律》。」

  「諫議大夫、議郎等諫言之官,皆罰俸一歲!」

  「非諫言之官而枉顧司職者,皆黜職一等!」

  嬴政沒有對孫寧等人所諫之言發難,而是對孫寧等人諫言的方式發難。

  罰俸一歲、黜職一等這個懲罰偏重。

  但卻讓不少諫言之人都鬆了口氣。

  嬴政能當場把氣出了,也免了他們日後的提心弔膽。

  當即便有不少人拱手而呼:「臣等知罪!」

  嬴政冷然的目光掃向所有人,淡聲道:「回宮。」

  嬴政拂袖而走,面色冰冷。

  呂不韋!呂不韋!呂不韋!

  從嬴政還沒回到大秦開始,他的人生就被呂不韋所籠罩。

  在親政之前,嬴政的行舉、言語甚至思想都要被呂不韋所左右。

  嬴政永遠都不會忘記呂不韋在朝時他的無力感。

  待到嬴政親政、罷黜呂不韋之位,嬴政終於甩開了這團陰影,開始實現他自己的人生追求。

  可近幾日呂不韋的名字卻好像跗骨之蛆一般接連不斷的出現在嬴政身邊。

  而這一切,僅僅只是源於呂不韋呈上了一份奏章!

  李斯哪壺不開提哪壺的發問:「大王,聽孫大夫等人之言,文信侯是有所奏?」

  「不知臣可否一觀?」

  嬴政撇了李斯一眼:「卿亦有意迎文信侯回朝?」

  只有卿,沒有愛,足見嬴政的態度。

  然而李斯卻坦然拱手:「臣確實以為文信侯有大才。」

  「雖然文信侯所思過於保守,不利於當今之大秦。」

  「但這並不能掩蓋文信侯之才,且朝堂之內所思不同者眾。」

  「而今大王權勢愈隆,足以壓服文信侯為大王所用,大可令文信侯為相以查缺補漏。」

  「然,終究時過境遷、文信侯年邁。」

  「臣以為判斷文信侯是否有回朝為相之能,還是要先觀其所奏究竟有幾分往日風采。」

  李斯並沒有掩蓋自己對呂不韋的支持。

  任何事都有泄密的可能。

  與其現在在嬴政面前假裝自己反對呂不韋回朝,然後等著嬴政查出來自己其實是孫寧等人背後的支持者,還不如直接明牌並給出自己的理由。

  嬴政搖了搖頭:「不過是些荒誕之言而已。」

  「無須觀之。」

  李斯認真的說:「大王,臣以為文信侯大才也!」

  「勿論文信侯回朝與否,文信侯之諫皆當審慎思之啊!」

  熊啟當即駁斥:「李上卿所言大謬也!」

  「文信侯的保守固然不能掩蓋其才華,但當文信侯所思與大王截然相反,文信侯的才華就只會成為我大秦的絆腳石!」

  「文信侯之諫何必勞大王費心!」

  熊啟拱手一禮:「大王,群臣皆言臣之能遜於文信侯。」

  「臣捫心自問,臣與文信侯之間確實還有些許差距。」

  「然,文信侯為相多年,臣方臨相位,確是尚有生疏。」

  「請大王予臣幾歲時間,臣定不會辜負大王所望!」

  嬴政雙手扶起熊啟,溫聲寬慰:「愛卿何故如此?」

  「熊相之能,寡人深信之。」

  「只是今歲數戰皆不在朝堂計劃之內,就連寡人也未曾想到我大秦能奪魏土,愛卿略有疏漏實是情理之中,無須自責。」

  「寡人並無迎文信侯回朝之意,熊相大可放心!」

  聽見這話,熊啟和不遠處的嬴傒終於放下心來。

  李斯的目的是否能達成,他們還不得而知。

  但就看嬴政現在的態度,熊啟和嬴傒的目的已經得以實現!

  熊啟感激的說:「拜謝大王信重!」

  李斯連聲道:「大王……」

  不等李斯話落,嬴政已沉聲道:「寡人心意已定,勿許再諫!」

  李斯無奈拱手:「唯!」

  一眾君臣重回御書房,繼續著方才未竟的話題。

  但咸陽宮外的那場群臣扣宮卻已驚動了整個大秦,甚至是驚動了整個天下!

  「今我大秦有明君居於堂、有大將戰於野,若能得大賢文信侯回朝臂助,則我大秦必當大興也!快快快!取竹簡來!」

  一名對呂不韋滿懷崇敬的大秦小吏抓起刀筆,奮筆疾書。

  「哈哈哈~文信侯這等大才如何能被困於山野,這天下才是文信侯落子的舞台!我等當為文信侯賀之!」

  多名呂不韋昔日幫扶過的門客聚眾暢飲,共同撰奏。

  「若秦王政果真與文信侯冰釋前嫌,於我國大不利也,我等當為文信侯再添一把火,以造物極必反之態!」

  趙、楚二國行人開始在大秦境內頻繁走動,利誘更多官吏撰下奏章。

  呂不韋的奏章如一支穿雲箭般呼嘯而過,引得千竹萬簡湧向咸陽。

  一時間,大秦竹貴!

  六日後。

  嬴政的工作量沒有隨著臘祭的結束而減少,反倒是越來越多了。

  「嘭!」又一筐竹簡砸落在御書房的地面上。

  蘇角看了眼近乎擺滿御書房的竹筐,試探著發問:「大王,可要先行批閱?」

  嬴政微微皺眉:「莫不是還有未送入的奏章?」

  蘇角耿直的點了點頭:「外面還有二十多筐。」

  「御書房內擺不下了。」

  「所以臣諫言大王先批閱著,等大王批完了,臣再率人繼續搬。」

  嬴政的嘴角微微抽搐。

  雖然每一根竹簡只能容納二三十個字,每一卷竹簡也不過容字數千。

  但如此之多的竹簡怎麼也得上百萬字。

  你讓寡人先批閱著,等寡人批閱完了之後再繼續搬?

  你覺得寡人今晚能看的完這麼多奏章嗎!

  果然是王弟帶出來的兵,和王弟一樣憨憨的!

  嬴政冷聲開口:「令所有當值侍郎閱覽奏章。」

  「凡為文信侯上諫之奏,皆無須呈至寡人面前!」

  嬴政向來不會讓旁人幫助自己批閱奏章。

  或者說,嬴政寧可自己辛苦一點,也不會將批閱奏章的權利下放給任何人。

  但這一次,嬴政要破例了。

  否則哪怕嬴政再怎麼勤勉,也根本無法正常工作!

  蘇角驚訝的看了嬴政一眼,見嬴政沒有改主意的意思,這才拱手:「唯!」

  回身落座,嬴政強壓下心中煩悶,接過由侍郎篩選出的奏章認真批閱。

  但沒多久,皮管卻快步入內,在嬴政耳邊低聲開口:「大王,大量遊俠向洛邑匯聚而去。」

  「根據候者估算,至少已有八千餘人。」

  「另,朝歌縣令上稟,近期有大量商船攜甲冑西進。」

  「據候者探查,朝歌縣令所言的那些甲冑大多於洛邑卸下,具體數量不得而知。」

  嬴政瞳孔猛然一凝,繼續發問:「文信侯府的情況查探的如何了?」

  皮管當即回應:「現下文信侯府內約有門客六千餘人、僕從四萬餘。」

  「各國賓客往來不休,燕、趙、齊、楚皆有行人常駐於文信侯府上。」

  說話間,皮管有些無奈。

  當今天下養士之風盛行。

  呂不韋的門客數量很早就超過了戰國四君子,成為天下第一。

  而今呂不韋府上的門客數量相較於他在朝時期已經算是少的了。

  四萬餘僕從也不算多。

  若是沒有這麼多僕從,如何照顧的來那麼多門客?

  但,坐擁六千餘門客,有至少八千遊俠來投,手握四萬餘僕從,還有大量甲冑兵刃在洛邑卸貨……

  轉瞬之間呂不韋就能手握五萬餘精兵!

  嬴政驚怒喝問:「他究竟意欲何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