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利刃配上大義,能不能站著把錢掙了?
景疇震驚的看向楚王悍:「三成?」
李園笑而拱手:「我王仁德!」
「遍觀天下,豈有如此厚賞!」
景疇沉聲道:「王上,三成未免太少了一些。」
李園的笑容瞬間收斂,聲音也轉而肅然:「王令已下,景莫敖這是意欲違抗王令乎?」
「景莫敖方才的慷慨之言莫非根本就不是為了大楚,而只是為了一己私利?」
「若此番景莫敖只是為私利方才發兵,那景莫敖大可直言,又怎能在王令已下後再違抗王令!」
李園抬高聲調,慷慨而言:「遍觀天下,可有如我王一般厚賞者?」
「景莫敖怎能如此貪婪!」
景疇當即道:「本官絕非貪婪!」
「既然君侯私兵為此戰主力,此戰之斬獲自當也該由君侯分潤大半。」
「否則,豈不是賞罰不公?」
李園反問:「景莫敖非楚臣乎?」
「為大楚分憂,非是景氏之任乎?」
景疇當即駁斥:「令尹何以辱我景氏!」
「景氏自當為王分憂,本官亦是楚臣。」
「然本官卻見不得如此不公之舉!」
李園淡聲道:「既如此,景氏可收回兵力。」
一句話,將景疇逼到了牆角。
景疇環顧四周,看向昭願等各大貴族的領袖,希望能得到他們的支持。
可惜,昭願等人皆是在眼觀鼻、鼻觀心,無動於衷。
從一開始,李園就在以退為進,主張不出兵。
面對重利,景疇等人力主出兵且願意拿出自家私兵。
而今若是因為利益不夠,一眾貴族就不發兵了,那李園很可能順勢直接取消出兵。
反正得來的土地是楚國的,又不是李園自己的。
如此一來,三成分潤也拿不到了!
毫無所得還是少賺一點,諸貴族心裡都有一桿秤。
眼見無人支持自己,景疇心中輕嘆,只得拱手:「臣再諫王上收回成令,給予更為公平的分潤。」
「然,無論王上做出如何決斷,景氏一族都會永遠支持王上!」
楚王悍略略頷首:「既如此,便請諸位愛卿籌備出征之事,從速出征!」
楚王悍直接忽略了景疇前面的一句話。
一眾權貴心中憤怒,卻也只能拱手:「唯!」
戰爭將啟,諸事繁雜。
經過三個多時辰的爭論和協調,楚國君臣終於商定了出征細則。
待群臣離開壽春宮,楚王悍無奈輕嘆:「如此大利於我大楚之事,竟還要爭論如此之久。」
「我大楚如何能有未來?」
「我大楚何時才能將所有力量匯聚成一個拳頭!」
楚國是絕對的老牌強國,且當下硬實力完全不輸給秦國。
只可惜,楚國的力量十分分散,楚王悍根本不可能將楚國的全部力量調動起來,甚至還會被內部的力量所牽扯、逼迫。
李園沉聲道:「多有楚王意欲變革,打壓國內權貴。」
「然,皆以失敗告終,甚至落得身死的下場。」
「臣以為,若要整合楚國實力,切切不能急。」
「不斷招攬諸國大才充入朝堂,逐漸削弱諸貴族的權力和勢力,待到王上得以執掌足夠的權柄,方可行變革之事,否則……」
李園面露沉凝:「臣恐楚悼王之事再現啊!」
楚王悍頷首道:「寡人知之矣。」
「只是要委屈舅父了!」
李園溫聲而笑:「臣既是王上的舅父,又如何能不為王上嘔心瀝血!」
「當下之戰就是一個機會,臣會藉此戰機安插將領,強我大楚正軍,為王上積蓄與諸君侯一戰的實力!」
身為楚王悍的舅父,且出身並非楚國貴族,李園的當下利益與楚王悍完全一致。
唯有剷除掉楚國現有的貴族群體,楚王悍才能執掌大權,李園也才能……成為楚國新的貴族!
另一邊。
離開壽春宮後,群臣各奔東西,卻又很快匯聚於屈氏府邸。
景疇憤怒的拍著案幾:「此戰以我等私兵為主,正軍僅兩成有餘。」
「結果此戰所得之疆域卻要三七分成。」
「何其不公!」
昭願也憤憤的說:「七成還是王上的,能得三成還得看王上的臉色!」
景疇怒氣更勝:「我等平日裡以食邑所獲奉養士卒,幫助大楚戎守邊疆。」
「我等此戰發兵二十餘萬為楚而戰。」
「我等還是大楚的根基與柱樑。」
「能得三成所獲還得看王上的臉色?」
「我等豈不是成了那跪著要錢的乞兒?!」
「諸位怎麼就不敢對王上直言上諫呢!」
屈桓淡聲道:「形勢如此,我等就算是再憤怒又有何用?」
「便是這三成也來之不易!」
「若景兄受不了這委屈,那還是趕緊回祖地守著那點採食過活去吧。」
「身為臣子,能得三成分潤,不寒磣。」
發私兵參戰國戰,結果國戰的戰果卻要分出三成歸為他們的私人食邑。
這種待遇放在其他任何一個國家都能讓他們的君侯高興到瘋狂!
如果放在秦國,嬴成蟜等封君甚至會毫不猶豫的認為嬴政是在開玩笑。
天上掉餡餅也不是這麼掉的啊!
但在楚國,這般分潤對於君侯們而言卻成了侮辱。
因為楚國的國家制度和現存諸雄的制度都不相同。
楚國王室與楚國君侯的關係更偏向於周王室和諸侯國之間的關係。
若秦國發兵從匈奴打下了一塊疆域,周王室卻張嘴就要七成戰果,秦國能高興嗎?
秦國必然會直接對周王室拔劍!
景疇也直接拔出手中劍拍在案几上:「憑我景氏劍之鋒銳,可否站著與王上討個公平?!」
屈桓目露嗤嘲:「想站著討公平?」
「憑景氏之劍自可多得封賞,但還是要跪著!」
「否則,七十餘支貴族的亡魂可就在九泉之下盯著你呢!」
昔年楚國權貴毒殺楚悼王,射殺吳起。
吳起臨死前拔出身上箭矢插在楚悼王的屍首上高呼『群臣叛亂、謀害我王』!
即便楚國貴族們囂張跋扈到暗殺楚悼王、明殺吳起。
但楚國貴族們依舊無法逆改大義和規則。
吳起死後,七十餘支貴族直系或旁系因吳起捏造的『叛亂、弒君』罪而被族滅,數千名老貴族被殺。
也正是那一場屠殺打斷了斗氏、成氏等家族的筋骨,殺的第一大族屈氏一蹶不振,才給了景、昭二族吞併其他家族,與屈氏同霸楚國的機會!
景疇又是一拍案幾:「那若再加上大王呢?!」
屈桓搖了搖頭:「大王不可能支持我等。」
「明面上,是李園在針對我等,大王也只是李園的傀儡。」
「但實際上,大王與李園的目標是一致的。」
景疇沉聲道:「某所言非是當下之大王。」
「而是諸公子!」
「利刃配上大義,能不能讓我等站著把錢掙了?!」
昭願豁然瞪大雙眼,不敢置信的看向景疇:「你瘋了?!」
景疇恨聲道:「大王之意昭然若揭,若靜待大王蠶食我等權柄,日後再想翻身可就難了!」
「既如此,不若擇一能允你我站著討公平的公子支持,由他來做大王!」
屈桓和昭願沒有怒斥景疇。
因為殺大王這種事楚國貴族已經做過很多次,也成功過很多次。
但無論成功與否,每一次弒君都伴隨著巨大的傷亡!
可現在,已經到了拼著慘重傷亡也要給楚國換個王的地步了嗎?
半晌過後,昭願起身拱手:「時機未到,大戰當前,吾當先行回返食邑,組織出征之事。」
屈桓略略頷首:「昭兄所言不虛,戰事當前,而今一應事務皆當為戰爭讓路!」
「景兄也先回去準備吧。」
景疇面對二人拱手一禮,沉聲道:「景某所言皆是肺腑之言,請兩位兄台多加思慮!」
話落,景疇與昭願拜別而去。
正堂陷入沉默,緊接著又響起沉穩的腳步聲。
一名中年從偏殿而出,面露笑意:「本公子未曾想,諸貴族對王上的怨氣竟皆如此之大!」
屈桓起身拱手:「拜見公子!」
「臣觀景氏之態,以為今日並非引薦之良機,待此戰過後再為引薦會更為妥當。」
「故而未曾請出公子,萬望公子勿怪!」
一直等在偏殿中的,赫然正是楚王悍的庶弟,公子負芻!
熊負芻溫聲而笑:「無礙。」
「本公子也沒想到,秦國竟會送來如此良機!」
「本公子倒是想看看,王兄會否果真收下此戰所得的七成疆域。」
現在戰事當頭,所有氏族的目光都落在未來的預期收益上,他們的心情整體來講是振奮的。
但當斬獲落袋,他們要眼睜睜看著此戰打下的疆域分出七成給楚王,他們的心情還能好嗎?
他們只會比一無所得更憤怒!
屈桓幽幽道:「觀王上與李令尹之態,想來是必然如此了。」
熊負芻搖了搖頭:「身為王者卻如此貪婪,王兄怎能得民心!」
「若任由王兄繼續自斷臂膀,我大楚,危矣!」
熊負芻和楚王悍的觀點完全不同。
楚王悍認為攘外必先安內,唯有先壓下楚國內部的諸多貴族,才能讓未來的楚國強盛起來。
但熊負芻卻認為當下時局已亂,大楚沒有那麼多時間去收拾內部了。
若再不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對外出擊,楚國可能根本就沒有未來可言了!
屈桓也是一嘆:「可惜,王上不懂這個道理。」
「外敵愈發強盛,王上的目光卻始終盯著我等。」
熊負芻沉聲道:「王兄不懂,伱我卻不能不懂。」
「請屈氏發精兵出征,盡一切可能削弱秦國!」
屈桓當即拱手:「唯!」
關於楚王悍的身世及春申君之死(續)
2.根據楚幽王墓的考古發現,熊悍生於公元前268年,此時楚考烈王正在秦國做人質,距離回楚國繼承王位還有五年時間,其處境和莊襄王差不多,根本不需要考慮繼承人的問題,且熊負芻生於公元前265年,其母非李環,此時楚考烈王仍在做人質,哪怕楚考烈王提前考慮了繼承人問題,在熊負芻出生後也完全可以私殺熊悍,奉熊負芻為長子,但楚考烈王沒有這麼做,這是不合理的。
(3.太史公在《春申君列傳》中只說了熊悍之父是春申君,而所有採用這個觀點的史料都沒有配套編出熊猶、熊負芻和熊啟的野爹,如果採用這個設定,芝士就需要給熊猶、熊負芻和熊啟三人都瞎編出野爹來,再瞎編出他們能登基為王的大義依據,還要瞎編出支持他們的力量,芝士做不到啊!)
綜合以上考慮,本書中熊悍的設定為楚考烈王的親生兒子。
但由此一來,李園伏殺春申君的基礎理論支撐就不存在了!
所以芝士拋棄了《史記》中對春申君之死的記載,春申君的晚年經歷皆以被譽為地方志鼻祖的《越絕書》所載為基調,再加以擴充。
再次達到免費字數上限,芝士就不列舉更多理論依據了,這乾巴巴的資料大家看著也怪累的。
如果芝士的考據有誤,歡迎大家在此評論指正!感謝!
(本章完)